鬼!他忍不住喊,隨即被大眼兒捂住了嘴,白影也驚慌,倏忽一下就飄過不見了。
阿晏呼呼吐著氣,被大眼兒拽住又硬往前走了幾步。只見白影之前呆過的地上竟放了兩本書。「西廂。。。。。。雙環。。。。。。這是什麼?」阿晏讀著書名。他年紀小,但識得的字比大眼兒多。
「不曉得,你一本,我一本,先收好拿回家。」大眼兒拾起來,嘟囔,「鬼怎麼還會讀書呢?」
兩個小孩收了書,爬出書院,又走過幾條僻靜小路,就到了鬧巷。彼時街上人流如織。今晚的元宵燈會,那是姑蘇城裡一等一的盛世。眼見天氣要放晴了。阿晏把包袱給了大眼兒:「以後想吃好東西,跟你哥哥打了招呼來我家便是。何必這樣偷偷摸摸的,再者說,你哥哥也是為了你好。」
大眼兒低了頭,心裡稱是,好面子,嘴上卻不響。兩個小孩於是依依不捨道了別。阿晏走過長明巷,往陳家去。大眼兒則穿過繡獅橋,往莊家去。喵又
那一天下午陰雲盡散。石板路被曬得微微燙。
這就是姑蘇的好時節了。
2。
開平十四年,京城。
裴振安將軍今夜要攜妻女入宮赴宴。
「爹爹,看我穿這個裙子好不好看?」裴訓月問。
那是一件綠過嫩柳的窄裙,穿在八歲的小孩子身上更覺粉雕玉琢。裴振安一把攬起女兒,托舉向上,跨坐自己肩頭:「月兒穿什麼不好看?」
裴訓月笑嘻嘻倚住爹爹的頭,聽見娘親衛燕在屋子裡頭喊:「又玩搖搖馬,小心別跌跤了。」
「穩得很,放心。」裴振安笑呵呵地舉著裴訓月就往院子裡走。向前望,是裴家數扇塗了烏漆的木頭門窗。太陽照清了裊裊升起的爐煙,香爐蓋上的獸栩栩如生,一雙銅眼望了院中沾著殘雪的梅。家僕們都睡著中覺。除了腳步聲,再沒其他聲音了。裴振安心裡一動,忽然覺得落寞。
「阿月,一個人在京城孤不孤單?」
「不。」裴訓月猛地搖頭。
「真的?可是這裡也沒人陪你玩,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阿爹叫趙奶奶的孫子孫女過來陪你好不好?」
趙奶奶是裴振安的嫡母。他父親去得早,這嫡母也早就改嫁,兩家人卻還有些聯繫。
「趙奶奶脾氣比驢還臭,我不喜歡她。」裴訓月努嘴。
「哎,怎得評議長輩,阿月,休得無禮。」衛燕輕輕蹙眉,溫柔地阻了女兒。
「那,跟著阿爹阿娘回漠北好不好?」裴振安又說。
話音剛落,裴振安聽見隔了數步,有人說:「姐姐,姐夫,怎得還不上馬車?」
「再不出發,去宮裡要遲了。」
裴振安抬頭,見妻弟衛岱一正朝自己走來。他忽然有些臉熱。裴訓月在京中多托這位舅舅照顧,自己剛剛卻大言不慚,問女兒是否在京中覺得孤單。
「走吧。」他拍拍衛岱一的肩,卻覺那薄削的身子,在他即便是收了力道的掌下,也微微一震。裴振安不由得鬆了手,有些訕訕:「岱一,怎的感覺你又清減了?讀書不可用功太過,多出去散散心便是。」
「好。」衛岱一勾起嘴角,一笑,眼裡卻靜靜的。
今年已經是他參加科舉的第六年了。屢次考試,屢次落第。衛家七歲擅詩,十歲賦文的小兒子,被眾人給予厚望,誰能想到名落孫山,大未必佳?
衛家剩餘的孩子都跟著裴振安上場打仗,雞犬升天。若不是衛岱一守著宅子苦讀,裴訓月只怕也不能安居京中,而是要跟著爹娘去漠北受苦。
卻原來自己即便承擔起了守宅照顧的責任,人家也未必領情。
衛岱一垂了頭,心裡苦澀。
彼時馬車已經停在門前。裴振安和衛燕同乘一輛。衛岱一便帶著裴訓月坐另一輛。那小女孩子穿了件過分鮮艷的綠裙,叫他看了眼神一滯。「舅舅,怎麼皺眉?」裴訓月靠住他的胳膊問。這小女孩長得不像衛家人,性情也不像。衛岱一沒抽回胳膊,卻抬手輕輕捲起了車廂的簾。
「將軍府」三個字漸漸地消失在遠方。據說今夜皇帝可能要給裴家提爵封侯。一旦封了侯,裴振安便很有可能遷回京中。到時候,自己在府中更不受人待見。衛岱一草木皆兵,心細如髮,和常年領兵的孔武將軍裴振安自然多有不合。只不過,衛岱一是常常忍讓的那一個。
「去宮裡緊張,所以皺眉啊。」他解釋給裴訓月聽。常年累月認真和小孩子交流,很磨大人耐心,卻見她已經被窗外的街景分走了神,全然沒聽他說話了。
馬車慢慢地馳遠。
裴訓月的綠裙子飄蕩在風雪中。
衛岱一看了,眼裡就落寞起來。
3。
開平十四年,姑蘇。
下午,繡獅橋後的莊家正煮了湯圓,迎接今晚的元宵燈會。廚房裡一口大鍋子冒著熱騰騰的水汽。大眼兒抱住阿晏給他的包袱,悄悄溜進門,打算趁人不注意到後院偷偷吃了,沒承想廚房裡周嬤嬤在煮湯圓。那芝麻香誘得他直流口水。
「定兒來了?去嘗一口麼?」大伯母蹬著門檻,瞧了他笑。
大眼兒嘿嘿一笑,撓了頭,剛要跨出去,卻聽見大伯父喊:「君子遠庖廚呵,定兒怎麼又溜進廚房去了。」
「這孩子嘴饞,身體又敦實,有力氣,讀什麼勞什子書,以後開酒樓當大廚也不錯。」大伯母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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