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我們去嚴冬生屋子時,確實在後門發現很多年輕女子腳印。」紅姑補充。
「也就是說,初步判斷兇手是一個神秘的年輕女子。她偷偷進嚴冬生的屋子換炭,並在嚴冬生被毒死後把他移出屋子分屍,然後將屍塊扔進裴家的馬車以及北坊衙門。這也和陳大耳說他聽見有個陌生女子參與昨晚的行淫相一致。」林斯致總結。
然而,接下來,大家卻都不作聲,推理似乎陷入停滯。
雖然兇手的畫像明確,可關鍵在於這個嚴冬生是假冒的。也就是說,他所有表面上已知的人際關係,都是假的。既然連他的真實身份都搞不清,怎麼判斷他到底和什么女子有往來呢?
就在那時,裴訓月先開了口:「這個案子的關鍵點,其實只有一個人。」
——「蔣培英。」
「對啊!他是唯一和假嚴冬生有私交的人。」林斯致恍然,「可是這蔣公子總不能像陳大耳一樣,隨意被我們召來問話吧。」
「既然牽扯到女子,還是得回到女子身上。」裴訓月思忖須臾,冷冷問,「現在幾時了?」
「亥時二刻。」展刃道。
「還好,三仙居還沒關門。」展刃只聽見裴訓月落下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便見她匆匆出了門。
半炷香後,三仙居內某處精緻廂房內,宋三仙正安排小廝們倒酒。
這間廂房極大,只因裡頭搭了一座小戲台。自從陳小珍名聲大噪,宋三仙便辟了這間屋,專請貴客聽陳小珍唱戲。
今晚,她得了裴大人的旨意,去請陳小珍來。可沒想到,小廝們趕到陳住的地方,卻連人影兒都沒見著。
「沒事,名伶不在,叫個旁的伶人來唱也是一樣。」裴訓月坐在金絲楠木的圈椅中,喝了口酒。
她身旁,是另一把名貴楠木圈椅,等的不是別人,正是平南候貴婿,蔣培英。
半炷香前,裴訓月找到宋三仙,請她務必想個法子把蔣培英約出來。
「三仙嫂,我知道你交遊甚闊、廣結善緣。聽說蔣公子頗愛來三仙居聽戲。只是,如果以聽戲為名,不知你有多大把握約他過來?」裴訓月問。
「至少七成。我倒也和蔣公子不太熟,不過,我幫過他一個小忙。雪夜裡提燈相送的恩情,想必他不會忘。」宋三仙打包票。
果然,裴訓月半杯酒還沒喝完,就見廂房口的珠簾半挑,一個華服公子滿面春風走了進來,正是鍾四來僧錄司那天,和她有一面之緣的蔣培英。
「蔣公子,別來無恙。」裴訓月笑。
蔣培英看見他,登時一愣。裴訓月忽然反應過來,鍾四來那天,她給自己點了許多麻子,想必蔣培英認不出。「我姓裴,是僧錄司主事。」她便起身道。
誰知,光是聽見那一個「裴」字,蔣培英臉上的笑容就淡了半分。鍾裴兩家關係微妙。他對姓裴的素來退敬三分。「原來是裴大人做東,」蔣培英淡淡一笑,「除夕那天,我護送鍾四姑娘來貴司慰問,有過一面之緣。裴大人如今身體可康健了?」
「多謝關心,好多了。」
話音剛落,唱戲的伶人已經登場。二人落座。蔣培英盯著那紅幕布旁的一張惟妙惟肖的畫像,嘆:「那畫的是陳小珍吧,可真像啊。可惜她今晚沒來。裴大人聽過她唱戲麼?」
「沒,」裴訓月在酒香盈身中,朝蔣培英耳邊開門見山,「蔣公子,其實我約你來,是為了我司監工嚴冬生的事。」
出乎她意料,蔣培英反應竟然十分平淡。「噢,為了他?」蔣培英呷口酒,並不看裴訓月,聚精會神盯著台上伶人。裴訓月心裡忽然升起種奇特的預感,她轉頭,望著那紅幕布旁的陳小珍畫像被風微微吹動。
那是一張極清秀的臉。
裴訓月忽然覺得這素未謀面的名伶,竟有些面熟。
然而紅幕布已開,那時胡琴聲動,鑼鼓喧天——
好戲開場。
第21章櫻桃書生
(八。下)吃魚
裴訓月以聽戲之名前往三仙居時,司里眾人依舊研究著案子的來龍去脈。胖嬸煮了打滷面給大家當夜宵。林斯致嶺南人,吃不慣,只咬幾口就放了筷,獨自去後院,盯著停在空地上的裴家馬車出神。
他無法放心下這輛馬車,更不能忘記小莊的死。嚴冬生被分屍後,大家對小莊勒死案的關注日漸減弱。一個守籍冊司的小吏當然比不上偌大僧錄司的監工。去佛塔小樓里辦事的人,也常常忽略了小莊,因為他總是安安靜靜坐在重重籍冊架子後,在幽微的光線照射下,像一尊入了定的小彌勒佛。
只有林斯致知道小莊不是木頭。
他其實見過小莊很多面,也知道他為什麼來此。
「林大人,不去吃夜宵麼?」忽然有人在身後喊他,伴隨著呼哧呼哧吸面的聲音。林斯致回頭一望,見了宋昏,他正端著一碗打滷面吃得豪爽。「我吃不慣。」林斯致淡淡道。宋昏點點頭,也不多問,只管走到林斯致身邊,滷子油潤的肉香飄過來,只見他吃得汁水淋漓,邋遢得很。林斯致皺了眉,忽然嘆一聲氣。
「嘆什麼?」宋昏說。
「嘆你的吃相。」林斯致從懷裡抽出塊帕子,丟過去。宋昏接了,猛地擦了擦嘴,蜷成一團,笑道:「多謝,改日洗了還你。」他說罷,端著碗,倚住車廂,隨意夾了塊蘿蔔去逗馬。馬兒鼻孔大,嘴也大,嚼著一塊小小的鹵蘿蔔,仿佛一個痴呆漢,滑稽得很。宋昏逗得肆意,彎起眼睛笑,全然不顧那車廂里曾放過砍斷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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