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好好歇着,没什么信儿传来。”
“嗯。”萧青棠顿了顿,扶着床架子缓缓站起身。
内侍一惊,急忙跪起身:“郎君去?哪儿?”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牢里。”
“回牢里?”皇帝恰好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句,半日?的好心?情又一散而尽,“你这样喜欢在?牢里待着,不如一辈子待在?牢里。”
他未言,垂着眼,缓缓跪拜。
皇帝越生气:“太医说了,你这手再冻下去?便不用要了!”
“是。”他没有旁的话可说。
“你非要与朕置气吗!”
“并非置气,只是圣旨不可违,而草民之心?也不能退,只好领命受罚。”
皇帝走?近几步,指着他骂:“你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脸,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想你八岁便会骑射,十岁便熟读四?书五经,可现如今呢?与你同般年?岁的早已成家立业,你却整日?游手好闲,偏要作茧自?缚自?甘苦吃!你到底要做何!”
他缓缓答:“我心?甘情愿,亦乐在?其中,不觉得苦。”
“好!好!”皇帝来回踱步几趟,怒骂,“你从前不是非要出家为僧?朕今日?成全你,即日?起你便给朕去?寒英阁去?诵经念佛,无召不得外出!”
寒英阁远离后宫和?宫门,在?皇宫偏角处,还未修缮完成,又小又简陋,这跟幽禁了没什么区别。
内侍悄悄看皇帝,又悄悄看看萧青棠,不知该不该劝。
萧青棠倒好,不紧不慢叩:“谢主隆恩。”
皇帝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侧着身脸沉着,未回头看。
萧青棠也未再说什么,慢慢起身,静静朝外走?去?。
天?晴了,檐上?的积雪融化,滴滴答答往下掉冷水,风一吹,刺骨得冷,仿佛要将他脸上?刚愈合的冻疮再吹裂。
他微微低头,顶着风,头也不回,大步往孤静的宫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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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寒英阁巴掌大的小院里的玉兰花开了,开得已不能再开,过于成熟的一苞忽然坠落,轻轻砸在?萧青棠脚前。
他盯着地上?的花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扫帚靠在?花树上?,弯身捡起那一大朵花,轻轻放在?凳上?箩筐里,拿着扫帚继续清扫破旧的石板地面。
“师父,用膳了。”内侍轻扣宫门,将食盒从厚重宫门上?的小门递进去?。
萧青棠接过食盒,放在?一旁的地上?,端起食盒里的饭碗,却未动筷。
他盯着碗里的素菜看了一会儿,问?:“我夫人如何了?”
“师父,陛下说了,出家之人应忘却前尘,不问?俗事,您早没什么夫人了,也不该再过问?。”
是,他早剃了,着了僧衣,只是还未点戒印,除了心?中并不虔诚,与真的和?尚无有二致。
可这样的对?话每日?都要上?演一回,他照问?,上?了锁的宫门外的内侍照答。
他没再说什么,吃完饭将食盒递出去?,接着清扫破旧的地面。
直至每个屋里扫完,他将框里的玉兰花护送回屋中,打开破旧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手缝的册子,小心?翼翼将玉兰花夹在?空白?的书页中。
他想,溶宝应当会喜欢。
其实他并不喜欢肉麻的话,也不喜向人表露感情,只有在?姜溶跟前时才说得出口,让他写下来,他实在?做不到。
但他见到什么好看的树叶、花卉、石头会捡回来,收起来,他想,她会喜欢。
收集不起来的,他也只能略写上?一两句,比如:某日?,墙边察觉一窝蚂蚁,蚂蚁顺着墙爬出去?了,搬了个虫子回来。
他翻着书页,将从前收集的树叶花草又看一遍,放册子去?桌角,拿出佛经誊抄。
这是他的任务,每三?日?要上?交一回,三?藏十二部他已抄完好几遍。
抄写佛经时或许是他最虔诚时候,他的念头只有一个,保佑吾妻姜溶平安喜乐。或许是也是最不虔诚的时候,出家人,不问?俗事,没有妻子。
这样不虔诚的时刻,几乎占据他整日?的时光。
天?渐暗,寒英阁没有多余的烛火,他睡不着,收起佛经,缓步走?至院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天?底下只有一个月亮,他想,或许溶宝也正好在?看月亮,他们看的是同一个。
风又吹,一朵白?玉兰又掉落,砸在?他的肩上?,落在?地上?。
他弯身,将这一朵也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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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日?头最烈的时节,玉兰花早谢了,只有满树巴掌大的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