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应了声是,便快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淑太妃一人坐着,脸色沉郁,直到外边伺候的人接过指令来伺候她梳洗,她才恢复如常,只眉宇里还留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等用过早膳,淑太妃的心情没有半分好转,外头下着的雨像是打在她心上,沉闷的空气里浸着湿气,手脚都有些受凉了。
林嬷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太妃,事情办妥了。”
只是这回林嬷嬷的脸上添了分喜色,不同于早上的深郁凝重,她喜上眉梢,“娘娘,还有个消息,齐王府传来消息,说是王妃有孕了。”
一早上都是处在焦虑和不安中的淑太妃一听这消息脸马上就变了,坐直了身子,手上的佛珠串滚落在了衣袍上,“什么?”
林嬷嬷福身,“奴婢说恭喜太妃,王妃有孕了。”
淑太妃连忙捡起了锦衣上的佛珠,双手合十在胸前,大喜过望,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子期终于后继有人了。”
“快去库房里拿些补品出来,什么都选好的。不行,我得去看看。”说着就要起身。
盼了三年,好不容易才将这孙子盼来,淑太妃是求神叩佛,日日念叨着,没少在裴晋北的身边说这事,送去的美姬婢女没个响声,她都着急几年了。
甚至还后悔当年让裴晋北娶了姚晚棠。眼下姚晚棠终于有了身孕,她心中的怨气也就少了。
林嬷嬷本也高兴着,可听淑太妃着急着起身,只能提醒道:“太妃,今日颜夫人要来。”
淑太妃停了动作,一下子从喜悦中脱身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都昏头了。”
“让王嬷嬷去齐王府看看,顺便带些东西去。”
喜讯将淑太妃一日的烦躁的暂时消解了,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风云急转,火星燎原,会那么快走到她的身边。
几日后,颜家接二连三出了事情。
先是颜家四房在柳州老宅贪赃枉法,私收贿赂,欺压民脂民膏,惹得天怒人怨,接着就是在今年科举中,颜家的姻亲仗着颜家的威风欺男霸女,还将一良家女子欺辱至死,一对苦主老夫妻到衙门去喊冤,走出衙门后在小巷口被乱棍打死。
朝堂上,颜家的官员也屡屡犯了天听,不是被训斥就是被罢黜。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任谁见都知道颜家这一会是惹上事情了。
自圣上登基以来,不是没有肃清过朝政,可眼下政治清明,四海升平,突然出现这一遭,自然是朝野内外人人自危,恐惹祸上身,危及家族。
淑太妃不是没去见过圣上,但都以公务繁杂被挡了回来。
就连裴晋北也没讨个好,为了颜家的事情,他也是几次求见,可都在圣上扔在他面前的写着奏报的折子上看到白纸黑字写着的状告,字字泣血,桩桩件件,又都与颜家有关,证据确凿,让他无话可说。
裴晋北跪在地上哑声,向来温和儒雅的面孔也多了分阴郁,垂头显得有些颓唐。
裴怀度面无表情,看不出半分情绪,冷玉似的手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兹事体大,齐王先回去吧。”
正当裴晋北要告退的时候,裴怀度出了声,“听闻齐王妃有了身孕,淑太妃盼了许久。齐王可要仔细些。”
不知为何,裴晋北从这句话中读出了几分凉薄,心头冒出了莫名其妙的念头,都被他死死按捺下。
诸事不顺,先是晚棠有了身孕,又是颜家出了事情。他才去问淑太妃,发生了什么事情,母子俩叙谈了一日,裴晋北面色难看拂袖而去。
心头大震的裴晋北在这件事中察觉到了端倪,这些年来颜家势盛,隐隐有盖过谢家之意。有了权势,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出格的事情也不少,但都被颜家出手压了下来。现在被人翻了出来,不难看出圣意。
圣上有对颜家动手的态势。
走出紫宸殿的裴晋北看着外头的雾蒙蒙的天,下着雨的天空还残留着水汽,这几日雨下个不停,一如他的心情,没有一日是晴的。
汉白玉的台阶还湿着,细雨如丝被风吹斜,打在裴晋北的身上,他屏开左右的侍从,独自撑着伞走在路上,长长的一条路,他背脊挺直,一身素白绣云纹锦袍与云雨融为一体,超然绝外。
窗户大开着,裴怀度负手立在了窗前,雨丝同样飘落进来,衣裳上染了轻薄的一层水汽,他的眉眼如画,远看着裴晋北远走的背影,神色不明。
郑明在后头一声不吭,只能替圣上加了件披风,免得龙体受寒,这几日为着颜家的事,圣上也是忙着。
近日京城雨多,连下了好几日,城郊外有洪涝泥石流的灾情,死伤人数不少,派出去的官员贪污腐败,隐瞒灾情,首位便是颜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