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沒有說錯,為了降低體內消耗,純種人的體溫的確很低,像冰塊一樣,他們為數不多的升溫時刻絕大都在情緒激動時,比如打鬥、恐懼、死亡、或者……交配。
當然,這些都是我學習到的知識,為了不讓媽媽發現我的受傷,那段時間我經常躲窩在他的書房學習(美其名曰學習),他默許我自由出入,我可以隨意閱讀那些浩瀚如海的知識,書房裡有很多古籍和無數虛擬學庫,跟花園一樣很好打發時間。
除去學校和室外訓練,珀伽索爾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這兒,書房有很多個不同空間,我不知道他具體在何處,但似乎總能微妙地感覺到他的存在,也許是他的氣息太強大,也許是我感知過他的精神力,我總能準確無誤地走到他身邊。
有時候我們共處一室,也是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裡,珀伽索爾什麼都學,太過深奧的課程我不懂,我更喜歡文史自然探險類的知識。
我經常會在看書的時候睡著,自然人的大腦無法接受長時間的信息輸入,總要暫停休息。我為此苦惱過,覺得浪費太多的時間在睡眠上,純種人每天的睡眠時間極少,他們的生命似乎沒有浪費,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活動。
珀伽索爾允許我在書房睡覺,我睡著的時候呼吸比醒著更平和輕緩,很安靜,卻又存在,珀伽索爾似乎更喜歡我睡著的時候,姿勢不惹人厭,不會打攪到他,但我經常睡得好好地就換了地方,有時候還會被喊醒。
霓娜。
霓娜。
他會喊我的名字,聲調悅耳冷清,沒有任何的情緒。
我在做夢。
不知道是在書房接受太多的信息還是因為長身體的關係,我經常會做夢,有時候夢很好,但肯定也會有噩夢,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或者在下墜的飛艦上,被人和怪獸欺負和追趕。
被珀伽索爾喊醒之後,我迷朦地睜開眼睛——他明明離我很遠,低頭看著手中的東西,卻能探知我的情況。
「你的精神波很不穩定,眼珠轉得很快。」
「剛才……我看了一個星球的歷史。居然夢見了它,我夢見我在地上跑,有個渾身長滿刺的東西在後面追,它身上裂出一條縫,冒出幾縷黑色物質纏著我,我拼命地跑,最後跑不動,慢慢倒在地上死掉,我的頭髮眼睛都沒有了……」
我捂臉回憶著我的噩夢。
他停止了翻動書頁,聲音聽不出情緒:「你不會死。」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悲傷:「如果那天墨爾涅揍我一拳,我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他聲音變低了一點,「如果你害怕死亡,不妨讓自己變強大一點。」
「比如呢?」
「你可以選,自然人不會只有一種出路。」
這是一個被廣泛討論的問題——想要從弱變強,官方給我們的選擇是花上一筆費用(可接受現金或者貸款),就可以走進實驗室改造自己的身體,從此之後憑藉能力決定自己的身份。
我慢慢地垂下睫毛:「我很喜歡自己的身體,如果沒有非此不可的原因,我不想植入任何的晶片或者異體。」
我很喜歡自己的身體,喜歡彎彎卷卷的栗色頭髮,喜歡柔軟的皮膚和自由活動的骨骼,喜歡用牙齒啃咬食物,喜歡我腦子裡的那些奇思妙想,我並不覺得它們無用,也不想丟掉它們。
珀伽索爾抬頭,灰綠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他不再說話,只留給我一個冷清傲慢的背影。
即便他沒有說出口,我也知道,純種人的本能里有對弱者的藐視。
墨爾涅沒有錯,錯的是我太弱了,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傷害都扛不住。
而且我還愚蠢,連變強大的信念和野心都沒有。
。
肩膀上的傷痊癒後,我又回到了花園。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不再去珀伽索爾那裡。
一來我不再是小女孩了,媽媽覺得是時候教我一些東西,比如她的廚藝和各種生活技能,學會這些我至少可以獨立生活。另外,海因曼夫人生病了,花園沉寂了一段時間,我也就老老實實地呆著。
我長高了不少,甚至比媽媽還要高一些,爸爸很高興我終於有了點大人的模樣,甚至把我接到他那艘破破爛爛的飛艦上,帶我出去玩了一圈。
我的頭髮不知不覺垂到了腰,像捲曲的栗色瀑布,泛著健康的光澤,我學會了編好多種花樣的髮辮,再插上花園裡花葉,等到海因曼夫人再次來到花園,連她都忍不住稱讚說漂亮,要知道純種人的相貌都很出色,能得到海因曼夫人的讚美,那就真的很不賴。
珀伽索爾陪著海因曼夫人一起來到花園,我好久沒看見他,當然他也仿佛沒看見我一般,眼睛裡什麼都放不下,我們倆離得很遠,也沒對彼此說話。
不過,不久之後,我就把自己的長髮剪掉了。
我陪著媽媽出門買東西,有個商人看中了我的頭髮,他說可以擺在櫥窗當藝術品,開的價格讓人拒絕不了,而且那個時候,媽媽已經在這幾年的工作中攢了一筆錢,她想帶著我離開星穹城,也許找個自然人聚集的地方,買個房子或者飛艦,過更熱鬧的生活,我也需要朋友,跟我年齡差不多大的自然人。
我對離開星穹城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也沒有特別珍視我的長髮,能多攢一筆錢很好,如果要走的話應該會有很多花錢的地方,我很利索地把我的頭髮賣給了那個商人。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