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齐恂端着茶杯撇了撇其中的茶叶,“孟凛那边你查得怎么样了?”
方扶风这才把头抬起了些,“属下已经去找过他了,但他今日像是有事,属下让人去跟,他似乎是去了京云楼赴宴,赴的……还是白烬的宴。”
说到孟凛,齐越忽然过来拍着桌子,“好啊!二哥,我现在才想起来,这人今天还诓过我,他跟我说他是白烬的兄长,我两人连名姓都不一样……”
“四殿下有所不知,这孟凛和白烬同出一乡,从前是相识,如今还是住在一个府上的,隔了些年岁,若是称一句兄长……”方扶风皱眉,“似乎也没有不妥。”
齐越还是打的一门心思要报复他,齐恂没有办法,只道:“你留意着他,看此人能不能用,若是不能……”
齐恂端杯品茶,杯盖过了他的脸,入嘴之前却是道:“……这人就不用留了。”
……
***
夜晚红袖招,绵软的歌声同清越的琵琶声从天门街一路响到了四王府,为了接秋筠入府,齐越备了百来根的红绸装点王府,弄得活像是纳了王妃,还正当当地在这年尾的时候添了年味似的。
秋筠纤纤细手掀开马车帘子,看到那红绸极不明显地弯了下唇,秋水般的眼中流转了会儿,将那夜里的灯笼光收进眼里,正像是几日前听月楼里的满堂灯火。
四皇子齐越流连风月场喝醉了酒,他神思不清地挽着几个姑娘笑得正欢,嘴中灌了口酒,却是突然听到了那帘后的琵琶声。
他咽了酒歪头问身边的姑娘:“怎么,今天弹琵琶的不是前几天本殿下点的那个?”
那姑娘以为齐越不懂这些,被听出来有些慌神,只好赔笑道:“殿下,锦瑟姑娘今日身子不好,这位是秋筠姑娘,也是……诶€€€€殿下……”
齐越迷糊着松开了搂着的姑娘,晃悠着往帘幕边走了过去。
他信手在柜上拿了把折扇,单手挑起帘子,“秋,秋筠姑娘是吧。”
齐越脸上有丝醉晕的红,他靠在帘幕边微闭着眼,“你这曲子弹走了调。”
一边说着他醉意朦胧地哼着曲调,那声音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实在难以分辨是个什么音,他哼完了又说:“你那起调的几声是跟谁学的,有些……有些耳熟。”
秋筠若非替锦瑟应付,齐越又实在给得太多,本是不想弹曲子给这二皇子听的,信手弹的曲子没注意便走了调,弹成了从前常听的曲子,这曲子是她幼时从师父和长姐那里学来的,齐越那几声哼得曲调难辨,细细听来却和秋筠弹的曲子是同一。
而那起调的习惯……也是同她师父一脉相承。
秋筠顺着那哼声的曲子弹了下去,醉酒的齐越竟脸上露了欢欣,他趔趄地往前走,这几步走得旁人心里一颤,秋筠却是朝齐越笑靥如花,“殿下,这曲子你可是听过?”
齐越脚下踩得虚晃,他竟是一跤摔在了秋筠的脚边,他手际摸到了秋筠的裙摆,红色的衣裙像极了石榴花,齐越嘴中不大明显地喊着:“暮云姐……”
……
秋筠眨眼间思绪回到四王府,冬日里天冷,下人从侧门将马车拉了进去,马车进了高墙大院,秋筠这才把马车帘子给放下了。
“暮云姐……”
秋筠在心中默念:“是你吗?……姐姐。”
“姐姐€€€€”思绪飞往幼时,年幼的秋筠被塞进马车里,马车已经驶离了宫门,任她怎么喊着也停不下来,她只能紧紧抱着手里的琵琶,“姐姐,别丢下我一个人€€€€姐姐……”
马车远去,宫门边瘦弱的女孩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在那磅礴高大的宫门面前像只蝼蚁。
……
那女孩看着马车远了,才眼神坚毅地转过了身来。
她径直往宫里跑,她是宫里太常寺的琵琶女,太常寺主管礼乐的人近来迁进宫里备着皇帝的寿宴,那时的皇帝还是元朔帝,前朝宦官当道,御前太监总管洪信权势滔天,宫里人没一个不把他奉为祖宗。
“师父,师父……”女孩一边跑,嘴里一直小声地念念不休,“老太监洪信死不要脸,老太监洪信死不要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等悖逆的话宫里人没人敢说,可洪信一个老太监,竟然看上了她的师父池夜雨,宫里第一的琵琶手人称夜雨琵琶,技艺非凡而入了太常寺,可她逼迫之下也没从了洪信跟他当这个对食。
晦暗的天色下女孩的每一步都迈得气喘吁吁,从宫门到住所的路仿佛怎么也跑不完,今日师父让她送走了小弟子€€€€她的妹妹,她妹妹年纪还小,怕被洪信寻机报复受到牵连,这才将她送出了宫去,可她也担心师父,这才焦急地要赶回去。
她离着些距离望到了住所的门,这才喘了几口气,可那门里却突然出来了几个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