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冉、张元教授、老张还有廖师兄四人一直走到桥头便不得不停下,这里已被黑色的人头层层包围,再往前既没有下脚的地方,也看不全里面的动静。
他们索性就在桥头等着。
而远处的“童男童女”则一人手持一块白色的笏板,伴着庄重的奏乐缓缓走近。
他们一队人行了约莫三四分钟后,江一冉终于看清笏板后的一对年轻男女就是周霜年姐弟俩。
“童男”周四方头戴金色梁冠,身穿红黑色明朝祭服。而“童女”周霜年则头戴宝蓝色镶金丝瞿冠,冠下左右两侧各垂有一条长长的珍珠吊坠。她身穿大红色圆领祭服,腰缠革带,下着黑色马面裙。
两人的服饰均为明朝祭服,极为精致隆重。
在他们二人身后跟着两队带刀侍卫,皆为年轻男子,着黑色镶红边侍卫服,腰间别有金色的挎刀。
一边各有九人,共十八人。
而带刀侍卫队伍后,紧随着的是乐队。
他们同样身着明朝黑色祭服,有唢呐、铜钹、锣和大鼓等打击乐器一路吹
吹打打,如泣如诉,乐声响彻周家村的上空。
江一冉听了一会,转头问张元教授,“教授,乐队吹的曲子是《祭灵》吗?”
张元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的,小江。一般来说,祭祀、送葬都会选这曲子。”
说完,他又侧身问。
“你这个年纪也听过这曲子吗,我记得十年前我去陇南汉水上中游一带调研,曾经听当地的老乡吹过,不过现在已经很难听到了。”
“是阿,教授。我也是小时候跟我妈妈去旅游,赶上当地的村民办丧事听过。”
江一冉淡笑着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其实,她是在地下溶洞的“龙潭祭”时,曾听黄家的一位少年吹过。据说那孩子是黄家内部层层选拔出来,专门在祭祀上吹唢呐的“送灵人”。
那头“童男童女”一直走到“龙台”脚下便停住,一名身着宝蓝色长裙的少女两手托着一个空托盘,慢慢走到他们面前,半蹲着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童男童女”便将手里的笏板同时放入托盘中,那少女接过笏板,端着托盘退到“龙台”一边守候。而“童男童女”二人则稍提起长长的裙摆登上“龙台”的台阶。
没一会,他们就先后出现在高高的
塔楼里。二人的站位均是面南背北,自供桌上取了三柱香握在手里,齐齐跪下对着“白龙湖”三叩九拜。
跪拜时,二人口中同时念念有词。
“九月九,请龙神。
神在天,龙在渊。
龙潭祭,祭龙潭。
三界值符使,云驭驾浮空。
渐别人间远,须臾上九重。”
二人清声念完后便一同起身,拿起祭台前早就准备好的酒杯往“白龙湖”里倒去,之后便面向南方站立不动。
起初江一冉还以为他们只是静默沉思一会,之后还会有什么祭祀项目。
哪知他们姐弟就仿佛被定在祭台上
一般。
尤其是周霜年,她站在“龙台”朝向众人的外侧,但江一冉仰着脖子看得很清楚,她的眼珠转也不转,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虽是面向湖面,并没有与她对视,但她能感觉到她的眼晴空洞得像是庙里泥塑的神女,美貌惊人,但三魂七魄似乎全在一夕间都灭了。
只剩下肉体空壳,没有一丝活人气。
江一冉没来由地心中一颤。
她和周霜年没打过几次照面,但自认对她也有一些了解,这姑娘虽然看上去柔软温顺,实则内心刚厉,面对自小就熟悉的“龙潭祭”按理不该表现如此
反常。
如果不是规定祭祀中就得是如此常冷静的表现,那就是她知道了些什么。
正这么想着,周霜年像是也感觉到了她的注视,竟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下来。
她的视线冷冷地在人群中迅捕捉到她的位置,犀利地射江一冉时,如同将一把白晃晃的利刃插向她的心脏。
那里面满含不再藏匿的恨意,妒忌,还有无尽的哀伤。
江一冉略偏过头,抬手揉着仰了半天有些酸的脖颈,她竟然头一次害怕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