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良節方才的樣子,和蕭松實在太像了。想起蕭老爺子還活著的時候,曾經因為別人說蕭松是神經病直接拿著拐杖上門理論。他忽然意識到,或許蕭松當年不是青春期叛逆,而是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麗麗,你覺不覺得,剛才蕭良節的樣子有些太可怕了?」關富平愣愣地說。
羅麗麗啜泣道:「什麼意思?」
「我剛才看著他,有一瞬間想到了蕭松。」關富平說,「蕭松看不慣繼父在他媽死了不到一年之後就娶了我媽。我對蕭松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人的脾氣很不好。他對我和我媽沒有好臉色,在學校里也是經常和同學發生矛盾,幾乎是天天打架,有一次甚至還把一個男生打進了醫院。」
羅麗麗茫然地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個男孩的家長大罵蕭松是神經病,從那以後,便開始有不少人說蕭松確實精神不正常,有的人還提議老爺子帶著蕭松去醫院檢查檢查。」關富平說,「老爺子非常生氣,拿拐杖去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家裡挨個問候了一遍。其實老爺子也有過那方面的想法,因為蕭松確實暴躁易怒,可他從沒帶蕭松去檢查過。因為蕭松的媽就是死於一種全國都沒有幾例的罕見疾病,也就是俗稱的怪病。
「老婆死於怪病,老爺子更聽不得別人再說自己的親兒子是神經病……他自己也不願意相信,還覺得只要不知道結果,那蕭松就永遠不會是神經病,於是,不管多少人來勸,他一律棍棒伺候,但絕不去檢查。後來,蕭松的情緒穩定了許多,到他大學第一個學期結束,放寒假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了,雖然還是不愛說話,但不再是一點就著。於是這事就順利過去了,所有人都當蕭松是青春期叛逆,可是……」
羅麗麗這回聽懂了:「可是蕭良節現在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
「這事我也說不好,畢竟蕭松沒有做過任何檢查。」關富平說,「不過蕭良節的樣子,不像沒事。」
「但願我還能跟他好好說話。」羅麗麗吸了吸鼻子,「你明天請假,把媽送回老家吧。她是不能繼續在這裡住下去了。」
「沒問題。」
第78章我們永遠不分開
蕭良節到顧荊之家的時候,是直接去了他的臥室才找到了他。不只是他,顧飛白也在,他手裡拿著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一邊嘎嘣嘎嘣地啃著,一邊不時用手去戳戳顧荊之額頭上的紗布。雖然只是碰一下邊邊角角,沒有碰到傷口處,但一會兒摸一下一會兒摸一下也挺煩的,顧荊之終於是忍不住偏過頭去,也是這一歪頭,讓他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蕭良節。
「你什麼時候來的?」顧荊之問,「怎麼走路沒聲,我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蕭良節一眼就注意到顧荊之額頭上的粘住的紗布。他走樓梯過來,一直都渾渾噩噩的,有好幾次還差點踩空從樓梯上滾下去。如今看到顧荊之,心裡安穩了許多,也心痛了許多。他走過去輕輕碰了碰顧荊之的紗布邊角,幾乎要哭出來:「疼嗎?」
顧荊之說:「小傷而已。要不是李伯非得帶我去醫院,我自己貼塊創可貼就解決了。」
蕭良節的視線往下,又看到了顧荊之的雙手。他手腕上有擦傷,紅起來的幾小塊是擦破皮之後的出血點凝固留下的痕跡。他越看越心痛,也越發憎恨羅老太。
「我真沒事。」顧荊之把手收回來,不讓他繼續看下去,「有個三五天就好了,你別去為難一個老年人,聽見了嗎?」
蕭良節抬頭看著顧荊之——印象中,他總是這樣淡然的樣子,唯一一次算是情緒激動的時候,還是尹浩和萬秀華離婚的那一天。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端著笑意,禮貌地和別人打招呼,不管對方如何,他的禮數都是周到得無可挑剔的,生氣這種事似乎並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他不明白顧荊之是怎麼做到的,明明那些人都很過分。侯子健很過分,仗著孫齊才的包庇在學校里橫行霸道,公然造謠詆毀同學還無比囂張,被停課反省也絲毫不見悔意;萬秀華很過分,自己兒子不長進,反將過錯按在顧荊之身上,直到和尹浩走到離婚那一步才追悔莫及;羅老太很過分,常年在兩個女兒身上端不平水,靠著羅麗麗養老還嫌她多餘,為人自私自利,害死外孫女,作妖發瘋傷及顧荊之,偏偏又沒膽子,敢做不敢當;何錦最過分,在外人眼前保持著一個好母親、好妻子、好女兒、好領導的形象,背地裡以次充好,強勢霸道,更兼獨斷專行,氣死生母,端的是一副佛口蛇心的可憎面孔,叫人厭惡至極。
「我做不到。」蕭良節抱住顧荊之,蹭著他的脖頸,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的味道和溫度,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安心,「我討厭他們,我恨他們,我永遠都做不到原諒。」
他最恨的人無疑就是何錦——這個在童年時期帶給他無數美好,也帶來無窮陰影的女人,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將這些淡忘,但只要想起來,他無疑不是咬牙切齒的憎恨。
顧荊之輕拍著他的背,不厭其煩地說:「說句不好聽的,羅老太七十多歲的年紀,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你何須跟她置氣。而且經此一事,你叔叔嬸子定然不會再留她,以後你們是見不著面了,羅老太回了老家,自然是瀟灑地過日子,你倒還在怨恨中度日,這不是賠本買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