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他們能逍遙快活,被他們傷害的人卻要深陷痛苦。」蕭良節說。
顧荊之說:「惡人都能快活,因為他們沒有道德,自然不用受到良心的譴責。法律約束的是好人的行為,而真正的惡人不會去管那些,他們看人不順就會打,與人有仇也敢殺,走不出來的永遠都是受到傷害的人——這的確不公平。可那又能怎麼樣,人要活下去,日子也得過下去,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以後的路才會好走。」
他看不到蕭良節臉上的表情,也就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顧飛白早就識地離開了,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白熾燈下,蕭良節緊緊抱住他,小聲地啜泣,顧荊之也不厭其煩,任由他抱著。時而拍拍背,時而摸摸頭,而當他保持一個姿勢太久,開始有些腰酸腿麻的時候,不禁也開始鬱悶起來——受傷的不是我嗎?怎麼有人哭得比我還厲害,而且還要我哄?這不對啊!
「好了,快起來吧。」顧荊之意識到不對勁,再加上他實在有些堅持不住了,便把蕭良節從身上扯下來,「你也看到我了,我沒什麼大事。倒是你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上晚自習,回來得晚,大晚上外面也冷。所以你還是早點回家,吃點東西墊肚子,然後洗漱,再上床睡覺。」
蕭良節搖了搖頭:「我不想回去。」
顧荊之以為他是不想看到羅老太,本來打算說兩句。可當他仔細觀察了一下蕭良節臉上的表情,後知後覺地發現不想見到羅老太只是原因之一。
「晚上想在我這裡睡?」顧荊之歪了歪腦袋,淺笑著看著他,「想留宿,是不是?」
蕭良節不置可否,顧荊之額頭上的紗布無疑是刺痛了他的眼睛,讓心痛變得無以復加。
顧荊之也意識到了這個事,撥動頭髮擋了擋。換了個姿勢靠在床頭後,把蕭良節拉進了懷裡,親著他的額頭說:「小孩,你講不講道理,明明受傷的是我,怎麼你比我哭得還厲害。」頓了頓,他又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對了,你怎麼知道這事的?」
蕭良節作為馬上要高考的高三學生,課業繁重。年後六中除了藝術特長班,也就是學音美體的學生之外,其他班級都加了晚自習,一周雙休也變成了單休。這個時間點,蕭良節應該是剛剛放學回來。出了這麼大的事,羅麗麗自然不會直接告訴蕭良節,羅老太再怎麼蠢,也斷然不會自曝。可是蕭良節還是知道了,而且還相當詳盡,這又是誰露的口風?
小區里最八卦的人自然非侯大媽莫屬,可顧荊之記得羅老太從他家裡跑出去的時候,侯大媽是不在現場的,所以她根本不清楚這事,也就不存在向蕭良節告密的可能。
顧荊之的大腦飛運轉,把當時在場的人都想了一遍,最後鎖定了一個人。
「是李伯告訴你的?」顧荊之說。
蕭良節點了點頭。
顧荊之嘖了一聲:「他什麼時候也變得跟侯大媽一樣看熱鬧不嫌事大了。」
蕭良節靠在他懷裡,顧荊之的胸膛無疑是寬厚而溫暖的,但他卻生出了一種難言的恐懼。羅老太最後說的那句「你不過是他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縈繞在他心頭,還有那句「良時良節,多像的名字」也像針一樣扎著他的心。
羅老太的話,他不相信,細想之下,又不得不信。沈良時的確是相當完美的人,在他身上挑不出半點毛病,值得顧荊之喜歡。反觀他,比之沈良時是處處不如……他還患有精神疾病。或許真的如羅老太所言,他贏在了一個和沈良時相像的名字上,所以顧荊之多看了他幾眼。
「怎麼不說話了?」顧荊之問,「是餓了還是困了?」
蕭良節搖搖頭。想了半天,他還是決定問個明白:「荊哥,羅老太說,你喜歡沈良時。而我的名字和沈良時很像,所以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這個侯大媽!」顧荊之閉了閉眼,「我跟你說……」
「不用說那麼多。」蕭良節說,「你只要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顧荊之毫不猶豫地說:「沒有。」
蕭良節捧著顧荊之的臉,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後,一滴眼淚滑落在他臉上,鼻尖相貼,兩人的嘴唇也近在咫尺。
「我相信你。」蕭良節說,「荊哥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顧荊之愣著沒敢動。蕭良節嘴上說信他,但他莫名覺得,他其實還是介意的。
「你真的信了?」顧荊之問。
蕭良節反問道:「難道荊哥會騙我嗎?」
顧荊之說:「當然不會。」
「那我自然是相信的。」蕭良節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最信任的人,就是荊哥。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任誰想把我們分開,都是白費力氣。」
顧荊之笑了起來:「嗯。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
第二天一早,是顧荊之先醒過來的。
他的胳膊變成了蕭良節的枕頭,被枕麻了,自然也就醒了。
今天是周末,連上了六天課的蕭良節還睡得很沉。顧荊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看著他眼眶下的黑眼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幫他蓋得更嚴實一些。
趿著拖鞋走出臥室,準備簡單洗漱一下就去做飯。剛出門就看到顧飛白端著一個白瓷小碗從廚房裡出來,嘴裡還叼著一根火腿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