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僵持之際,嗷嗚——暗夜中一聲悽厲的狼嗥打破了寂靜。
四周點點幽靈般的綠光浮現。
「狼!是狼!」
戰馬騷動起來。
緊接著,無數條黑影從林間竄出,腥風撲面而來。鋒利的獠牙撕開血肉。一時間慘叫聲,搏鬥聲,此起彼伏。
蕭暥握緊了劍柄。
這時,一隻骨節清致的手輕輕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只聽身後魏瑄靜靜道:「彥昭,不用擔心,是朕讓它們來的。」
月光下,他一雙漆黑的眼睛暗魅幽詭,「這是朕在鹿鳴山的一支伏兵。」
等到雲越率軍趕到,山崖前已是一片血肉狼藉,滿目斷肢殘軀,近旁,幾頭餓狼還在啃噬著士兵流出的臟腑。這血腥的場面連久經沙場的雲越也驚呆了。
張嵐嚇得精神失常,竟抱住雲越的腿嚎哭不已。
此時已過半夜,山間地形複雜,蕭暥下令原地紮營稍歇,等天亮再回大營。
***
泉水滴進眼中,清潤中帶著微微的刺痛感。魏瑄枕在蕭暥膝頭,空濛地睜著眼睛。
此刻他看不見,但卻從心底感到寧靜和安心。
「陛下今日太冒險了。」蕭暥用山泉水給他清洗眼睛。
「朕若不孤身外出,怎麼引得出他們。」魏瑄仰著頭,眯著眼睛靜靜道,「彥昭,朕不是亂來,這山裡的生靈朕都能馭使。」
蕭暥想起來,他是神。
「彥昭,你放心,朕有把握。」他輕聲道,「不會像當年那麼莽撞了。」
風過林搖,火光映著他沉靜的容顏,他閉起眼睛,仿佛沉浸在悠遠的思緒中。
「當年……也是在這裡,將軍帶著我縱馬穿越火海,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能阻攔你,讓你害怕的。」
「我當時就想,我要成為將軍這樣的英雄,縱馬沙場……」
蕭暥恍然意識到,原來他的一生都在追隨自己的足跡。
他喜好弄險,敢於搏命,善於騎射,他愛好喝酒,甚至喜歡穿黑色衣服,全都是在學他。他就是他的一個影子。
直到有一天,他要離開他,於是他瘋了。
此刻,篝火前,魏瑄恍惚失神的眼中浮現出些許寂寞來,他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仿佛又成了那個澄澈的少年,與他對待諸侯時的狠辣深沉判若兩人。
他把少年的明朗和純澈全給了他。像在亂世的塵埃里悄悄開出溫暖的花。
只是沒有陽光雨露的澆灌,唯有寂寞的噬咬,心魔的摧折,枯萎成了嫉妒的顏色,點燃瘋狂的業火燒盡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