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終我卻成了那樣的人,一個偏執自負一意孤行的皇帝。」魏瑄迷離的目光孤獨而空遠。
蕭暥心中湧起說不出的滋味,「阿季,作為皇帝,你已經是個明君了,如果說你有缺點,人誰無過,我們可以慢慢改。」
「彥昭,我還有機會嗎?」他看不清他,只能茫然地睜著眼睛,偏過頭盡力地聆聽他的聲音。
然後他感到一隻手靜靜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是執劍的手,並不細膩柔軟,但握住他冰涼的手時,傳遞出一股透入肌骨的溫熱和力度。
「阿季,你才十九歲,一切才剛剛開始,讓我們重來過,你定能成為一位賢明的皇帝。」
魏瑄眼中盈盈閃著光,重重點了點頭。
篝火寂寂燃燒著,映著他蒼白的臉容也添了分暖色。
他們就像黑夜裡互相倚靠,相互扶持的兩個人,共同度過這漫長孤獨的寒夜。
清早,魏瑄回到獵宮大營,第一件事就是處置了張鷂的子弟部眾,張鷂長子張嵐斬,次子張猛,三子張勁皆入獄,其餘部眾不咎。至於澠州,則收歸中央。
幾天後,秋狩落下帷幕,各路諸侯皆各回封地。
入夜,蕭暥大帳。
魏曦低頭喝了口茶道:「阿暥,我明天就回江州了。」
蕭暥微微一怔,沉默片刻,遂默然道:「元熙,江南路遠,你多保重。替我照顧好嘉寧、澈兒。」
魏曦訝然道:「阿暥,你不隨我一起回去嗎?」
蕭暥搖道:「我想留在大梁輔佐陛下,而且……」
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如今,他不在了,江南的四時光景,花開花落,潮起潮息,都是空寂。
雨落檐下,風過林稍,月滿西樓,雪漫階前,皆是傷懷。
他想回江南,魂牽夢繞。他怕回江南,物是人非,夢斷人遙。
終究是歸去何處?
次日清晨,一場秋雨後。
蕭暥站在長亭外,目送著魏曦的車隊轔轔遠去。
***
三十年後。
暮春,將軍府。
雲越悄然走進庭院,就見院中一株晚櫻下,那人正倚在憑几上小憩,手中的文書搖搖欲墜。
夕光中,那嫻靜的容顏猶如妙筆鐫刻般,數十年幾乎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