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瑞听得他义正言辞之辩,又感到他手中的温度,不由微微侧头看向都天禄,都天禄面上毫无愧色,亦无动摇之色,似是自内心所言。
安嘉瑞方定下些心神,但仍有余悸。
他比他想的,更脆弱些。他以为自己柔软的心脏被安稳妥帖的放在密不透风的盔甲中,他以为自己不在乎。但当被白衣清池在他们面前揭露出一切,盔甲没有他想的那么坚不可摧,而是悄无声息的融化在天地间,独留他不安的柔软心脏直面那些不可知的反应。
安嘉瑞在心中一声轻叹,原来他早以非孤身一人,亦非他想象的那样潇洒,而有了牵挂的人,便如同有了弱点。
都天禄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怅然,伸手与他十指相扣,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的体温便透过交叉相握的手一缕缕传了过来。
小花儿懒洋洋的伸了个腰,摇头晃脑的追逐着阳光所在的方向,慢慢绽放。
白衣清池被他如此无耻之语给气极了,恨不得立刻便反驳与他,清池见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由又往后退了一步。白衣清池跟着飘了一步,却毫不在意,只是恨道“所以你们都不该”他怒吼出声“不该得到幸福”
天空中一声巨响,暴雨突至。
白衣清池似被提醒了一般,仰头大吼道“姆妈你若是仍对我留有一丝眷顾我恳求你”
清池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见雷声阵阵,声音便低了些“你闭嘴”
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原理,按理来说,他纵是能碰到白衣清池,也无法阻止他声,毕竟对方只是一缕残念,声理应不一定要通过喉咙,但见他一被捂住嘴就不出声了的模样,安嘉瑞不由若有所思了起来。
白衣清池挣扎了一番,仍是无法挣脱开来,倒是清池为了防止他逃脱,动作一再变换,最终将他楼在怀里,左手捂嘴,右手扣着他的腰,不经意一看,恍如一个深情的拥抱。
雷声慢慢停息,雨声渐起。
大巫突然开口道“殿下解惑矣何不离去”
都天禄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安嘉瑞的手指,目光从清池那边一扫而过,方落到大巫身上“前世之事,大巫无话想对我说”
大巫便微勾嘴角露出一个不似笑容的笑容来“殿下言之凿凿前世之事与你何干,如今却又有好奇”
都天禄低头与安嘉瑞交换了个目光,方道“那大巫亦能保证,日后我不再为前世之事所困惑”他淡淡的瞥了清池,见他们仍是拥抱的死死的模样,嘴角毫无笑意道“今日我方知神殿竟有回转前世之能,今日是安嘉瑞,明日倒不知是谁”
都天禄微微停顿,话中虽有夸赞之意,但语气愈冷,直教人跟着他一同心生警惕。
白衣清池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透着一股蔑视之意。
大巫指尖微颤,用力的闭了闭眼,方道“殿下多虑。”
白衣清池踹了清池一脚,清池正听的起劲,不由看了他一眼,手松开些许。
一得到自由,白衣清池便尖锐道“蠢货,一帮蠢货。真以为这是常人所能为之事除却如我这般天资非凡,姆妈眷顾”说道此,他似笑非笑的侧头看了眼懵懂的清池,方继续道“井底之蛙,安知天之大”
被如此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清池毫无所觉,只是狠狠的瞪着他,叫白衣清池的浑身又酸痛了起来,便装作不耐的移开目光,方感身上一松。
都天禄见大巫如此作态,却未轻信,轻悠悠的道“此事大巫可有想好如何与大汗解释”
大巫面无表情,语气亦加重了些“殿下莫不是还敢将此事说予大汗”
都天禄怀中抱着安静旁观的安嘉瑞,思及他们所为,便愈愤怒,面上却不显,只是微微一笑,言语却似利刃“大巫既然亦不敢将此事说予大兄,那便管好你的人别动些你们不该动的念头。”
大巫沉默片刻,慢悠悠的道“殿下可知前世何人登上了汗位何人统一了天下”
都天禄毫不怀疑,掷地有声“自然是我”
大巫便道“如此,殿下亦有何惧”他似力有不竭,话语微微颤抖“殿下乃是大金的命定之主,大金之荣光皆系于殿下手中纵有蝼蚁之辈欲偷天换日,殿下亦可无惧矣。”
从话语中可以听出,大巫乃是实打实的都天禄党。
但都天禄确已过了那个轻信的年纪,闻言,亦只是一晒道“若是如此最好不过”他声音不重,但颇具力量“大巫最好记得此言,不然”
他站起身,帮嘉瑞系紧披风的衣袋,慢条斯理道“谁笃定日后神殿仍是”他牵起安嘉瑞的手,朝门外走去,话音飘逸在空中“一家独大。”
待他走出神殿,室内仅余大巫与清池,大巫亦未睁眼,开口道“清池去把门关上。”
清池便听话的合上门,方走到大巫面前,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白衣清池飘在他身后,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似是毫不在意都天禄的离去,一反他表现出来的执着模样。
大巫停顿了片刻,忽而伸出手,摸索着伸到清池脸上,他的手指节宽大,粗糙又皱巴巴的,触感十分之差,有些刺人。
但清池却一言不语,仍有大巫摸索着,眼眶慢慢又红了,睫毛微颤,泪水猝不及防的掉落,他强忍着不出声音,但仍被大巫察觉“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语气中有些难掩的亲近之意。
清池不语,泪水如雨般接连不断的划过脸庞,他咬着唇,不出声音来。
大巫叹了口气,忽而睁开了眼,眼眶中空荡荡的,有些骇人,清池却不惧,只是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下意识的拽着大巫的衣摆,满是信赖和依靠。
大巫虽什么都没看见,但却恍如看见了一般,手上移到他脑袋,轻轻拍了拍“都这么大了”
清池干脆一把抱住了大巫,仍有泪水打湿了大巫的衣服,抽噎道“我不要不要”
白衣清池耐着性子看了这一番师徒情深,品出些趣味来,昂道“我说他怎么今日这么厉害”他在大巫空荡荡的眼眶中停留片刻,方感叹道“以前未见你如此舍得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