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郁曼成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能挺过来。夏逸的口袋里就有认罪书,把她犯案的经过说得很清楚,又完全把他撇得干净。不像顾安宁那次,夏逸是把所有的证据都留在自己的房子里,捅过郁川的那把刀都没有洗,还血迹斑斑,连长荣的账本她都留着。
和收缴到赃款一比对,长荣的高利贷获益是一千六百万,保险金赔付是一千两百万,给了王常安三百万封口费,但之后又从他存钱的地方偷了六百万,算是白赚三百万。之前做局陷害郁川的八百万已经被没收,还剩两千三百万。这笔钱分了两个地方,一大半封在夏逸奶奶祖屋的墙里,剩下的三百多万放在夏逸住房的保险箱里。
讽刺的是,为了这笔钱死了太多人,可他们太忙着赚钱,却实在没途径花销,以至于藏在墙里的两千万许久没动,老房子老旧,这个季节有多雨,有一部分钱被水浸烂了,清点之后,平白损失了五六万。
郁曼成在医院醒来时,公司还特地派人来慰问他。夏逸被定罪后,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受到蒙骗的丈夫,失去血亲的哥哥。郁川的尸体被挖出来,就在夏逸奶奶家的花坛,一同现的还有何守年的尸体。
哪怕他自认不无辜,旁人也只当他是忧伤过度。
律师给了他郁川的遗嘱。郁川果然在遗嘱中留言道:“要是我死了,肯定是夏逸杀的。你平时不信我,现在至少应该相信我。不知道宁文远还活不活着,要是她有问题,你就帮她请个好律师,算我是求你了。”
郁川的遗产略等于无,他名下没有房产,稍微算得上值钱的东西就是几个没拆封的刮胡刀,都是从郁曼成这里偷的。
作为证物,郁川的手机被警方修复了,里面没有太多有用的证据,就还给了郁曼成。他倒是有意外的现,是一郁川写的小诗。他之前从不知道弟弟会写诗。
不如在春夜里喝酒,
醉死在春风里,
便不会再有枯萎与寒冷的梦。
春天召唤雨,
夜晚召唤月亮,
我召唤一个即将到来的黎明,
阳光灿烂,
连死去的花都不会有伤感的影子。
除此之外,郁川的手机相册里还有一堆他孔雀开屏用的自拍,各种角度拍了他新练出的腹肌。郁曼成笑了又哭。
预报中的台风终于来了,连着下了四五天的雨。郁曼成终于有理由不出门了,他不吃不喝躺在床上,连保姆都看不下去,强行逼着他喝了点汤,道:“郁先生不要想不开,我这个月的钱你还没结呢。”
郁曼成道:“那我现在给你结清。”
保姆道:“我不要,说好了月底,就是月底。”她又气冲冲地去给他做饭了。
鸿兴科技如期上市,郁曼成跟着其他人搭包机去香港。香港是个喧闹的,狭小的,快活的城市,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只为了奔赴明日的财富。他们下榻的酒店楼层很高,宋涛和郁曼成搭同一部电梯回房间。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宋涛看着郁曼成,露出欲言又止的脸。这是他们所有人对郁曼成的一贯态度。已经不只是同情了,郁曼成短短时间内亲人爱人死绝,他们简直都不敢与他多说话了。
尤其郁曼成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他瘦了很多,但还是仪表堂堂。他偶尔会露出些茫然的眼神,但待人接物依旧很周到。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氛围里,他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会打扰人的伤感。
宋涛简单和郁曼成寒暄几句,他也是道:“别担心,我一切都好。”
宋涛道:“那就好,以后我们也清闲了,你有空多出去走走。”
“好的,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你不要觉得奇怪。之前有个人和我说了个笑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我一直没想通。是这样的,一个姓黄的男人和一个姓马的女人结婚了,为什么他们的孩子要姓李呢?”
宋涛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因为皇家马德里吧。”这是个冷笑话,他觉得很一般。
“挺好笑的。”郁曼成是真的笑了,轻轻一低头,却眼里含泪。他手上还戴着婚戒。
宋涛听过夏逸做的事,只觉得触目惊心。他有些没话找话,道:“你的领带很好看。“
“谢谢。我妻子送我的。”
出了电梯,郁曼成再也支撑不行,他的心脏病作,昏倒在酒店的走廊上。服药及时,他没什么大事,不过庆功宴他就不能参加了,有助理负责安全送他回家。
宋涛帮郁曼成告了假。酒会上,其他合伙人都会意,大家谈论起郁曼成的语气像是在默哀。他们都明白,他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已经不会再有当初的意气风。
酒过三巡,投资人在台上言,道:“2o12刚过去不久,预言中的世界末日并没有到。要我说,在我们前面绝对不会是末日,而是一个又一个灿烂的明日。世界只会向好的方向展,科技继续展,机会越来越多,有志者事竟成。”
台下一片掌声如雷,这个场景,谁都会生出一种人定胜天的自豪感。可一向在这种场合带头的宋涛却迟疑起来,他没有鼓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浅愁,或许是刚见到郁曼成受了些影响。他总感觉个人的努力是很渺小的,在庞然的命运面前,起伏难料。
宋涛的这种预感是对的,因为这之后不久,他就确诊患了胰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