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相宜本就没心思喝茶,焦急地问:“我们还不出去找花欲语吗,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跑去哪儿了?”
宋时歇找到东西,兀自在院子里坐下:“不必着急。”
“可是看她的样子,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她不会有事的。”
见他无动于衷,而是专注地拿起针线,开始缝补一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黑色袍子。
舒相宜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我一个人去找她。”
他眼也不抬,声音淡淡:“你人生地不熟,想去哪里找?”
“我有嘴,可以问。”
“若是她这么好找,她就不是花欲语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舒相宜滞了滞,只好重新坐下。
宋时歇挑唇笑了笑,睨她一眼道:“你可知道为何君上急着选夫人?”
舒相宜摇头,她在博物馆的时候光顾着研究帛画去了,对绥国的历史并没有深入了解。
宋时歇慢慢解释给她听:“君后在诞下公子缺后便崩了,二十多年来,虽然君上纳了不少夫人,但君后之位一直悬而未决,只因整个王室除了长子百里缺外,另外几位公子一直不成气候。”
舒相宜回想起君上百里临渊残忍地用百里缺献祭,忍不住追问:“百里缺很不受宠是不是?”
“恰恰相反,君上一直很宠爱百里缺。”
舒相宜有些糊涂了,既然宠信他,又为什么要让他以身殉天呢?就因为公子缺忤逆了他?
“公子缺博学多才胸怀天下,且在近几年越发受百姓的爱戴,所以,物极必反。”宋时歇缓缓道来。
舒相宜懂了:“意思是,君上正值壮年,不想让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声势高过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现在谁若诞下第二个可以匹敌百里缺的公子,便能竞争君后?”
宋时歇有些惊讶于她的理解能力,他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所以各地官员急于献上各地美人,希望自己成为未来君后的助力。”
舒相宜感慨万千,未雨绸缪这招果然还是古代人使得溜。
只可惜那些个美人,没有自主权,全因有一副好容貌,便要入宫侍奉大自己好几轮的百里临渊。
更可惜的是,舒相宜心一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绥国没有多少时日了。
宋时歇终于将那件黑色的袍子补好了,他站起身:“我们走吧。”
“你知道她在哪儿?”
他淡定地颔首:“自然知道。”
“……”
舒相宜觉得自己又被他耍了。他们从小便相识,花欲语知道宋时歇每次惹了麻烦之后的藏身之处,宋时歇自然也会知道花欲语难过的时候喜欢躲在哪里。
舒相宜和宋时歇是在河边找到花欲语的。
花欲语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树下发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闷闷道:“我不想嫁给君上。”
舒相宜在她身边蹲下:“我知道。”
花欲语扑到舒相宜怀里:“可我爹他……他根本不听我的话。”
舒相宜叹气:“就是你爹让我来劝你。”
花欲语抬起头:“你是来劝我入宫的?”
舒相宜焦急道:“当然不是!你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我肯定尊重你的意愿。”说完,她自己反倒愣了愣。
她独来独往惯了,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她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单身公寓,上下学都是一个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交朋友,而且是一个活在2000年前的朋友。
花欲语破涕为笑,笑完后,她神情黯下来:“若是爹爹也是这么想就好了。”
她目光落在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的宋时歇身上,顿了顿又移开:“我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任性,我应该乖乖听爹爹的话,不应该忤逆他,这是我的命。”
舒相宜搂住她的肩膀,坚定道:“不,你没有错,这是你的婚姻,你有选择权,你的命运由你自己掌控,谁都没有资格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既然你不愿意,作为朋友,我肯定会帮助你的。”
舒相宜这番言论放在这个朝代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可在场的没有哪个是庸俗之人。
花欲语又惊又喜,只觉得心潮澎湃,认为是舒相宜是全天下最了解自己的人。
宋时歇只微微愣怔,然后垂眼微笑。
“可是,我的画像早已绘好,明日便会有人来取走送入宫中。”花欲语咬牙,“干脆我埋伏在路上,将护送画像之人杀死。”
舒相宜哭笑不得:“别冲动,先不说护画的有多少人,你即便杀光了也无济于事啊,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那我称病不去呢?”说完,花欲语又摇了摇头,“不行,生病不是长久的法子。”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不如我把自己的手砍断,君上肯定不会要一个残缺之人。”
舒相宜赶紧拦住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太划不来了。”
花欲语沮丧:“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是破月镇远近闻名的美人,以她的容貌,被选中入宫是百分之百的事。
舒相宜自言自语:“若是可以把那幅画像改动一下就好了。”
正在沉思的宋时歇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