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慕容梓羿垂下眼,喑哑着嗓音道:“小乌也受了点轻伤,我准了他十天的假。”
康龄从他疲惫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不祥的气息,又问:“其他人呢?”
慕容梓羿如遇重击,沉默半晌,声音低沉:“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康龄鼻子一酸,不禁落下泪来,哽咽道:“为了救嫂嫂一命,牺牲这么多人,值得吗?”
慕容梓羿紧握住萧晨月冰凉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双目赤红:“只要能救回阿月,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可他们都是跟随你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他们也有父母兄弟,也有妻儿。你只知道嫂嫂的命值得你珍惜,那他们的命就如蝼蚁一般可以任你挥霍吗?”康龄望着沉默的慕容梓羿,不由嘶声道。
慕容梓羿脉脉凝视着安静睡着的萧晨月,静默半晌无言。
“阿哥,你变了。”康龄轻轻摇头叹息,仿佛她从来不曾认识他。
蓦然良久,康龄心情沉重,静静地转身离开。
康龄走后,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中。慕容梓羿蓦然抱紧了怀中娇软的女子,轻吻她的樱唇,突然间嚎啕大哭。
茫茫夜色笼罩大地,康龄独自一人行走在宫中一条幽静的小路上,乍然听见慕容梓羿的哭声,不禁黯然叹息。
翌日一早,长孙骢奉诏进宫,为萧晨月配制药方。
长孙骢见慕容梓羿果真找来了天山雪莲,亦很是惊喜:“老夫行医多年,除了帝君受伤那次,再没有见过比这更神奇的事了!”不禁感叹道:“帝君一片诚心感召天地,上天便厚待夫人呐!”
慕容梓羿也心情大好,道:“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短则一月,长则半年。”长孙骢道:“这便要看夫人的造化了!”
阿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天山看雪莲。
长孙骢写好药方,又道:“天山雪莲磨成粉,和着这药一起服下,一日三次,连服一月后,老夫再来复诊。帝君也不必心急,一切自有定数。”
慕容梓羿收好药方,长揖道:“多谢长孙先生。”
一旁的许庆山也欣然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不舍得离开我们的。”
慕容梓羿点头道:“若无许先生襄助,只怕孤不会等来这一天。许将军深恩,孤竟无以为报。”
许庆山恭敬道:“臣之前对夫人多有不敬,此次只为向夫人赔罪,万不敢奢求帝君感恩。”
“许将军切莫如此说。”慕容梓羿笑道:“如此一来,便成了孤欠你许将军一个人情了!”
“不敢不敢,老臣万万不敢。”许庆山连连摆手道。
簪花煎好了药端上来,慕容梓羿将天山雪莲捣成粉洒入黑浓的药汁中,一勺一勺喂萧晨月喝下。
萧晨月在慕容梓羿的精心调养下气色逐渐红润起来,脉搏也渐渐平稳下来。
慕容梓羿不时在她耳边低语,她竟偶然转动眼珠,似乎能听懂他的话。
崇宁九年十月,右大将府聚集了不少前来贺喜的人,恭贺右大将喜得贵子。由于睿安公主尚在病中,不宜大肆铺张,故而安鄞只在府中略设小宴,请的人也不多,算是略尽一点自己初为人父的心意。
院中笑语声声,安鄞与诸将把酒言欢,心情大好。
“安将军喜得贵子,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安鄞一连接下数杯酒,不觉脸颊酡红。
“安将军大喜,怎不请孤来喝你的喜酒?”淡淡的语声传来,院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安鄞实未料到慕容梓羿竟带着萧晨月前来贺喜,不禁一怔,半晌才想起将慕容梓羿和萧晨月迎入院中。
慕容梓羿笑道:“孤只是来向你讨杯喜酒喝。顺便来看看你的夫人和儿子。”
“哦,阿绰她……她在后院厢房中。”安鄞道。
“嗯。”慕容梓羿点点头:“孤去看看她。”
东厢房门半掩着,一丝凉风灌入,韩绰微微拢紧裘被,半躺在榻上逗弄着初生的儿子。
慕容梓羿的到来令韩绰颇为意外。韩绰刚要起身,慕容梓羿便抬手止住了她,笑道:“韩夫人有此等喜事,竟也不请孤来赴你的满月酒。也罢,你不请孤,孤便不请自来!”
韩绰诧然望着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