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终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康龄长公主与慕容梓羿轻手轻脚地拾级而下。康龄吩咐侍卫打开最西边一间紧闭的铁门。
里间并排陈列着几具木床,木床上用白布盖着几具尸身,尸身面部皆已溃烂,不时散出阵阵恶臭。
慕容梓羿不觉浑身一震,喉间似堵了根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康龄道:“他们在景云旃遇害,显然是有人早已设计好的。为不使事态扩大,不致引起敌人的警觉,只能暂时将他们安置在这里。”
慕容梓羿轻轻掀开白布的一角,突又迅疾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他从军征战多年,一路从血雨腥风中走来,见惯多少生离死别,从未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可在这一刻他竟突然感到了一丝惧怕。
他们都是他最得力的心腹侍卫,对他忠心耿耿,被他派到景云旃贴身保卫萧晨月的安全,却在这里枉送了性命。是他害了他们!
一股寒气从他心底升起,逐渐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我知道,他们都是阿哥最为信任的心腹侍卫。”康龄叹了口气:“等这件事过去,一定要将他们好生安葬,抚恤慰问他们的亲人。”
慕容梓羿双拳紧握,冷冷道:“究竟是谁,敢对孤的人下这样重的狠手?”
康龄说:“他们全身并无刀伤剑伤,却面容紫,小妹怀疑这其中必有玄机。”
慕容梓羿一怔:“难道是毒?”
康龄又道:“小妹认为阿哥实不宜再插手此事,这件事就交给小妹吧。小妹定会给这些死者的亲人一个交待,也给嫂嫂一个交待。”
“好妹妹。”慕容梓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微微点点头:“哥相信你。”
康龄微微一笑:“阿哥快去陪嫂嫂吧,她一定等急了。”
慕容梓羿静静离开了牢房,蓦然良久,沉沉叹了口气。
景云旃。馨儿正半蹲在榻边,拿着银勺喂萧晨月喝水。她虽然失去了意识,嘴唇却下意识翕动着吸吮甘甜清凉的水。馨儿不禁很是惊喜:“公主今日足足喝了一碗水了。”
夙玉却不忍心打破她心中那点微薄的希冀,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慕容梓羿大步迈入她的寝宫,馨儿和夙玉深行一礼便识趣地缓缓退了出去。
他轻轻揽她入怀,紧握住她的手,像是要将他身体的热量传输给她,仿佛她有了他的温度,便能很快醒过来。
“阿月,你一定要醒过来。你醒过来,就能看见咱们的女儿了。”
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轻轻落在腮边,似一颗晶莹的珍珠。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慕容梓羿几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禁大喜过望:“阿月,你醒了!”
夙玉和馨儿闻声急急冲入内室,望向慕容梓羿怀中的萧晨月,亦很是惊讶。
“阿月!阿月!”慕容梓羿猛然摇晃着怀中柔软的娇躯,然而她却毫无反应。
“帝君您别这样,没用的。”夙玉哽咽着叹了口气;“公主需要静养,您这样……对她的恢复是很不利的。”
慕容梓羿无奈地垂下手,黯然叹了口气。
他永远都不会放弃她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会等,他会一直等下去。
小乌突然走了进来,向慕容梓羿微微躬身,道:“长公主让属下把这个交给帝君。”说着便将一枚月牙形玉佩递给他。
慕容梓羿接过玉佩竟怔住了,半晌才道:“哪里来的?”
小乌道:“是从唯一的凶犯身上找到的。”又问:“这玉佩有什么问题么?”
“没事。”慕容梓羿疲惫地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慕容梓羿从袖中掏出一块月牙状玉佩,背面刻有纹路,他将这两块玉佩拼合到一起,正好合成一块圈形玉佩。
这是阿月的玉佩,是她身上仅有的能证明她身世的玉佩。那日她将这块玉佩遗落在他这里,他竟一直忘了给她。
可是凶犯竟会拥有和阿月一模一样的玉佩,慕容梓羿不禁大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