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众臣不禁看得瞠目结舌,沈愔也不禁怔怔看着仍伏地而拜的妻子,不可置信地怔在座位上。沈佺突然出列,跪了下去,声音颤抖:“陛下,使不得啊!”
萧远复笑道:“如何使不得,朕与予你家少夫人的恩典,她都不再推辞,你又何必……”
“是,臣谢皇上恩典。”沈佺亦不再说什么,只拉了沈愔一起叩头谢恩。
萧远复道:“你们都快起来吧。”
沈愔和楚雁翎相携回到座位,神情复杂莫名,皆轻轻叹了口气。
萧远复却叫住了沈佺:“沈卿,朕听闻你家的大公子已年过而立,却还迟迟未婚配,朕可以为他指一门婚事。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沈佺后背僵了一瞬,倏然顿住了脚步,好半晌才徐徐回转身,再次叩头道:“陛下,小儿病弱,一直深居府上休养,也未想过成亲的事……臣,恐耽误了好人家的女儿,故……臣与夫人……并未想过他的婚事。”
萧远复道:“令公子病弱,可请大夫来调养,也不能因此就误了终身啊!”
沈佺又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萧远复笑道:“有何不妥,莫非沈卿觉得朕的指婚……”
“臣绝无此意。”沈佺连连道:“陛下好意,微臣心领。只是……臣惶恐,沈家受不起这等殊荣,皇上还是……”
“罢了。萧远复对沈卿道:“沈恂,你也莫再推辞了,你若中意谁家的女子,朕定为你指婚。”
沈恂一时有些愣怔,微垂着头不敢直视皇帝。
半晌,他才支支吾吾道:“谁家的女子……小民……小民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得陛下恩准。”
萧远复道:“你说。”
沈恂道:“小民……并没有中意的女子,只是……只是……心仪陛下的长宁公主……小民……”
众臣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皆怔然望向皇帝。
萧远复面色渐冷,冷冷盯着沈恂,没有说话。
沈恂忽然鼓足了勇气,道:“小民斗胆求尚长宁公主,望陛下恩准。”
“这……”众臣一时面面相觑,讷讷无言。
萧远复面如寒霜,声音更冷了:“谁是长宁公主?”
身边的许皇后道:“陛下,您忘了。长宁公主,是废后何氏之女。今年九月,她就快及笄了。”
长宁公主,向来是整个皇宫的忌讳。她尴尬的身份,让她一直默默无闻了十几年。她本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如今却成了整个皇宫里最尴尬的存在。何皇后当日以庶人身份下葬,临终前留下遗言请求皇帝照顾自己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女儿,可她恐怕至死也未想到,这个小小的女婴自从落地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要承受一世的枷锁。
长宁公主,她是皇帝心中的隐痛,十多年来避而不谈,那久远的往事都已快被众人遗忘。如今旧事重提,那旧日的伤痛再度被人揭开,不知皇帝会如何看待沈家?
沈恂这时再度开口:“陛下……”却见萧远复神情冷肃,讪讪住了口。
沈佺十分震惊地瞪着沈恂,内心的忧虑终只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冽,众臣皆一时无言。
许皇后终于打破了这长久的尴尬,给萧远复夹了一粒珍珠丸子,笑言:“陛下,先皇后已故去多年,何家外戚也早已远离朝堂,陛下又何必介怀?况长宁公主是陛下的亲骨肉,如今已是待嫁的年纪,不如陛下就做个顺水人情,促成这一桩好姻缘,可好?”
沈恂满是期盼地望着许皇后。
“这……”众臣皆望着满面堆笑的许皇后,一脸诧异。
谁也未留意到,翠屏宫墙角一个黄色倩影一闪而过,她遥遥望着御座上高高在上的那个王者,珠泪盈眶。是他将自己带来这世上,又为何将她弃如敝履。她多想离开这红墙朱瓦,去民间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他会放她离开么?她怕是一生都要困守在这座宫城里了,直至终老。
沈公子,也许今日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了吧。
萧远复沉默良久,终于冷冷道:“朕不记得什么长宁公主。此事,莫要再提了罢。”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