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才長長吸一口氣,又咳嗽了好幾聲,這才停下來撫著胸口道,
「這件事兒……我原是不想同人講的,只是這幾日來我一直睡不安眠,徹夜都在煎熬……」
原來這胡秀才從一開始就知曉自家娘子同那賴東升糾纏到了一處的,胡秀才臥病在床,老娘身子老邁,家中只靠著喬娘在外頭賣茶餬口,她自與那賴東升勾搭到了一處之後,賴東升時常接濟她錢糧,喬娘全數都拿回家來,胡家的日子才好過了一些,因而胡秀才明知自家娘子偷人,卻迫於生活之故,只能含屈忍辱,戴了這綠帽兒,做了這烏龜王八……
三人聽了,又問他,
「你還說不是你殺了喬娘,你即知此事,必覺心中屈辱,前頭喬娘拿錢糧回家伱還能忍,後頭她乾脆跟著賴東升跑了,你便懷恨在心殺了她!」
胡秀才搖頭,
「不是這樣的……喬娘雖離了家,但……但她趁著賴東升不在家裡,仍會偷偷跑回家來,送錢送糧……」
那三人聽了一陣無語,沉默半晌又問道,
「後來呢?」
胡秀才應道,
「後來……後來我終歸放心不下她,那一日便強撐著出門去尋她,想……想看看她過得如何……只到了那處……進了院子便見得喬娘躺在屋子裡……」
胡秀才實則是與賴東升前後腳進的門,他前腳進去那屋子,立在床前看清楚床上的喬娘雙眼圓瞪,肚子被人剖開的樣子,嚇的舊疾發作,倚在床前的桌邊大口喘起了氣來,待得回復了些許的力氣,他湊過去摸了摸喬娘的手,發覺還有一絲溫熱,竟是剛死不久,
「我那時便想,喬娘剛死,那兇手說不定還在這處沒有走……」
正巧那時賴東升從外頭回來,腳步聲驚動了胡秀才,胡秀才喘著粗氣挪到了門邊,看著賴東升在院子裡立在了一會兒,臉上神色變幻,從驚疑不定逐漸變得猙獰起來,又見他衝進灶間,持了一把牛耳尖刀出來,胡秀才嚇了一大跳,他心知以自己的這病弱的身子,遇上了賴東升就是死路一條,於是趁著賴東升闖入房中,一時光線昏暗不能識物的瞬間,使出渾身力氣,用力將他撞倒在地,自己則拼命跑了出去。
胡秀才苦笑道,
「我心知便是拼了命跑也必是跑不過他的,便使了一個巧法,衝出屋門後,只是將院門撞了咣當作響,實則根本沒有出去,我藏在了院門背後……」
那時節賴東升以為他跑了,持著刀就追了出去,他眼看著賴東升渾身是血,嘴裡嗷嗷大叫著沖了出去,這才自門後頭出來,從另一頭溜走了……
三人當中的一人又問道,
「便是當真如你所言,你到時喬娘已經死了,但也不能說明賴東升不是兇手,喬娘是被人生剖了肚子而死,傷口雖然巨大,流血也是極多,但她必不是一瞬間斃命的,因而也許是賴東升殺了她之後,出了家門,你再進去遇上了,之後他又折反……」
胡秀才嘆了一口氣道,
「這正是我不想去衙門報官的原因,一來是這乃家中醜事不想宣揚,尤其……」
尤其是他靠著妻子委身於年紀足可做她父親的男子,求得錢糧換得一家子溫飽的醜事!
「……二來,當時情況混亂我沒有細想,事後我想過了,那賴家的院子在杏花胡同尾,從前面走需得走過一條長長的胡同才可到他家,我為圖方便抄近路走的是胡同後頭,杏花胡同外有一條小河,我坐了馬車到小河處,過橋走小逕到了賴家……」
而那賴東升自家駕了馬車的,回家必是要走前面寬敞的路,因而必是從另一頭趕著馬車緩緩回家,算來實則賴東升比胡秀才先入胡同,只是一個抄小徑先到了,一個趕車後到了……
面前的三人聽了,有一個不明白了,
「不過就是一個趕車,一個走路,這又如何證明他不是殺了喬娘之人?」
不待胡秀才回答,當中一人應道,
「這還不明白,早說了他進去時喬娘剛死,說不得剛咽氣,那樣大的傷口,雖不是立時斃命,但也拖不了幾息的……」
胡秀才點頭應道,
「我進去時,甚至還看見喬娘的腳抽了幾下……我進去的時候,賴東升正趕著車在胡同里呢,他如何能殺喬娘?」
頓了頓道,
「想來殺喬娘的另有其人,這便是我的其二了,這些只是我的猜測,我若是證明了賴東升的清明,我又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我進去時喬娘可是剛剛死,說不得官老爺會說是我殺了喬娘!」
繼而又苦笑一聲道,
「其三……便是他與我妻子通姦,我這做丈夫的為姦夫脫罪……雖說我也是熟讀聖賢書之人,可……可卻沒有那海量的胸襟……」
三人聞聽一陣沉默,半晌當中一人突然問道,
「你去看喬娘……只怕不是想去瞧瞧她過的好不好吧?」
胡秀才一愣抬眼看他,卻還是甚麼也瞧不清,他低頭沉默不語,那人便接著問道,
「喬娘肚子裡的孩子是何人的?」
胡秀才仍是不語,那人又道,
「賴東升說了,他與喬娘不過剛姘上兩個月,肚子裡的胎兒,經仵作驗屍之後,說是有三個月了,並不是賴東升的,若不是你的……那……就是喬娘還另有姦夫!」
胡秀才身子一震,半晌才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