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是……是我的……」
說到這處,竟是肩頭聳動,伸手捂臉流下淚來,三人默默看著他哭泣,胡秀才哭了幾聲,卻是先自喘咳起來,半晌止了聲音,才啞聲道,
「我雖有病,卻……卻還能行房事的……」
喬娘實則早察覺自己有了身孕,曾去請大夫摸過脈,說是月份淺,但十有八九是喜脈了,喬娘回到家中將事兒同胡秀才一講,夫妻二人只來得及歡喜了一時半刻,復而又相對發起愁來,
「這家如今都是這樣情形了,我若是再懷孕生子,只怕這孩子沒生下來,一家人都要餓死在家中了!」
胡秀才久病,家中早已掏空,一家人時常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喬娘常常餓的大冬日裡半夜起來喝涼水,如此的家境孩子生下來也是遭罪,喬娘便道,
「乾脆一貼藥把這孩子打了吧!」
胡秀才如何肯依,他哭著求妻子道,
「是我無能,連累了你,只這孩子無辜,又是我胡家唯一的血脈,便是我死也不要這孩子死,我明日便尋個地兒死了,你只把他養大就成!」
喬娘聽了淚流滿面,夫妻二人抱頭痛哭一場,第二日喬娘便打起精神出門賣茶水,隔了沒有多久便勾搭上了那賴東升,胡秀才說完,對面三人聽得又是一陣無語,
「所以……到底是賴東升給你戴了綠帽,還是你讓賴東升做了冤大頭?」
只怕這才是胡秀才不想上衙門見官的真正原因吧!
說出去實在太丟人了!
胡秀才默然良久才道,
「我實在放心不下喬娘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便想去瞧瞧她,沒想到……」
沒想到見到了妻子的屍體和被從肚子裡剖出來的孩子!
「所以……你是真覺著賴東升沒有殺喬娘?」
胡秀才點了點頭,
「確是如此,他並沒有殺喬娘,但便是我去了衙門,官老爺必也不會信我的……」
不是賴東升,不是自己又是誰?
三人聽罷之後一陣沉默,當中那人突然抬手,衝著他狠狠打去,胡秀才腦門兒受了一拳頭,腦子裡嗡一聲,眼前就是一黑……
牟彪轉頭對牟虎道,
「把人再背回去吧!」
牟虎點頭,他將胡秀才放回了床上,悄手悄腳走了幾步,突然轉頭看見了窗邊那無知無覺正在酣睡的胡母,又轉返了回來,從腰間摸出錠銀子扔在了胡秀才的腦袋旁邊,
「這是看在你那老母份上給的……」
他無聲的念了一句,轉身從屋子裡出去,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牟彪等到牟虎回來之後,三人又趕回了賴家院子,
「少爺,這深更半夜的怎麼還要回來?」
牟虎前頭沒進這院子,現下進來裡屋中見得那兇案現場,看著床鋪中還殘留的乾涸發黑的血跡,不由心頭有些發寒,
「白日裡不看過了嗎?」
牟彪回頭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怕了?若是怕了就到外頭等著……」
牟虎哪裡肯認,忙一挺胸膛,
「胡說……小的怎麼會怕,小的膽大包天,少爺可是自小就知道的!」
在他身後,牟龍卻是拆了自家兄弟的台,一面低頭四處察看一面應道,
「你有甚麼膽子,前頭那年夏天,屋子裡進了一條蛇,少爺讓你捉了去嚇唬大少爺身邊的碧珀,你不敢,哆哆嗦嗦的過去,那蛇一動你嚇的拔腿就跑,撞到了門廊下的柱子,鮮血直流……還是我背了你去看大夫的……」
牟虎被自家哥哥揭了老底,氣得沖他一陣齜牙,
「胡說……我沒有……我只是走路沒看路撞上的……」
「走個路撞上,能撞掉兩顆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