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的那一霎那,后脊梁冒出冷风,刚洗去的冷汗再次爬满后背。
闭上眼,再睁开,天旋地转。眼前的光芒虚散又聚拢,才叫他看清下面跪着的人。
那个他深藏了七年不敢宣之于口的那个人,正跪在他的面前!
他失语般怔怔说不出半个字,那双黑色眼眸直直盯着他,似笑非笑,而他毫无防备,像被瞬间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副半活不活的躯壳留在这空荡宽阔的大殿上。
“陛下,臣来为您诊脉,还请屏退左右。”
高昀艰难吞咽,灵魂还浮浮荡荡于半空回不了神,他仿佛看见龙椅上的自己下意识地点头,随后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便一步步走来。
宫人鱼贯离开,德鳞殿内顷刻间只剩他二人。
安静的空气里纠缠着高昀沐浴后的清香和他在梦中嗅到过的淡淡木质味道。
强大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而那人的脚步却越来越慢,像是在他的心尖一刀刀慢慢凌迟,每一步都仿佛要将他的心脏踩碎、踏烂。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成冰,区区数十步的距离间仿佛跨越了山水,劈开了时间长河,尽头处有一人满目猩红地踏碎时光朝他走来。
直到滚烫的掌心再次握住他冰凉的手腕,高昀倏地一抖,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上突然落下一阵温热,一闪而过的吻像一条毒蛇缠上来,他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
“阿寻,可还记得我?”
灼热的呼吸落入高昀耳内,心脏也随之传来刺痛。
“朕、朕不是什么阿寻,你认错人了。”
寒森森的笑意从秦修宁那张俊美的脸上蔓延开,“是啊,你当然不是什么李未寻。”
秦修宁打开手边的医盒,取出一支细长的银针,拿在手上细细捻了捻。
“我也不是什么薛不染。
“想想真是可笑啊,当年竟然完全不知整日睡在榻边的会是日后的天子,而我以后都要跪下尊称陛下了。”
说着他随后绕到高昀身侧,宽厚结实的胸膛抵住他的后背。“臣来给陛下施针。”
银针又细又长,泛着寒光,高昀幡然醒悟一般身体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但他已经落入秦修宁的控制之中,身体被结结实实地堵住左右出路动弹不得,他刚要喝止忽然银针刺入他颈后,酥麻迅流遍全身。
他几乎要从龙椅上弹起,但又被秦修宁宽大结实的手臂按在肩头压了下去。他拼命张嘴呼救,却现根本出不了声。
秦修宁进来前的确被仔仔细细搜了身,但谁能想到救人治病的小小银针此刻竟也会成为他手中的致命威胁。
“委屈我们阿寻,不,是陛下。
瞧我,还请陛下恕罪,臣还是有些恍然,一时很难改口。”
秦修宁又取出一根银针,慢慢躬下身,从身后捏起高靖昀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向上望着自己。
“臣竟然不知道昔日只会撒娇求饶的人坐在这高位上竟然会如此狠绝。”秦修宁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盯着他,一瞬不瞬。“尤其对自己竟比对别人还要狠。”
高昀一闪而逝惊慌的眼神没有逃过秦修宁的眼睛,随后眸光中色厉内荏充满警告的怒意也并没有让秦修宁软下来半分。他自然读得懂那狠厉的眼神,但他不在乎,自顾自道,“陛下七年前诛了臣一颗心,现在还要拿走臣的这条命吗?拿走也无妨,臣不在乎。但是,臣要陛下一个答案。”
秦修宁压低的身子,离高昀的脸仅仅寸余,捏着银针的指尖不觉随呼吸微微抖动几下,但他用内力压制住翻涌的心绪,一字一顿道,“陛下为何要寻死?”
大殿内空气再一次静默成冰。
昨夜他一诊脉,其实就现了不对劲之处。脉象脉数而涩,根本不是什么头风作,倒像是进补过度造成的心脉瘀滞,若不及时疏清可能会火毒攻心,邪寒入侵,从此身体大废,昏迷再久一点怕是会致命。
这分明是有人下了猛药。
而这宫宴也颇为蹊跷,行宫门一锁,一不查饮食,二不查人,虽说所有人不可离宫,但仍可自由行动,否则他在行宫内夜行那么久怎么会没有一次被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