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在城乡结合处,离机场半小时车程。车子刚开出机场,周围的风景便好看了起来,因为有雾,旁边的山仙境里一样矗立着,威严又壮观。疗养院在山脚下,对面是条大河,水潺潺地流着,不远处有座古朴的小桥,偶尔会有穿着民族服饰挑着扁担的人经过,看上去像极了古人笔下的山水画。
周院长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据说已近八十多岁,但身体看上去特别硬朗。他和负责接待的行政部乌主任早就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的车一起迎了上去。蔺暖阳他们哪受过这种礼遇,恭恭敬敬地打过招呼,跟着一起进了院子。
简单的欢迎仪式后,他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刚进门,杨秥就悄悄对蔺暖阳说:“那会儿全是废话,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学习了。”
蔺暖阳疑惑道:“在食堂学习?”
杨秥问:“你住过医院吗?”
蔺暖阳点点头。
“那你吃过医院的饭菜吗?”
“吃过。”
“好吃吗?”
“不好吃。”
杨秥一拍手:“我就纳了闷了为什么所有医院的饮食都要以清淡为主呢?清汤寡水少盐缺油,原本生病就很难受了,吃也不让人吃好。”
蔺暖阳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但再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是不是因为做了治疗或者用药之后要忌口,所以才会清淡饮食?”
“我的观点是,只要不太过,没必要刻意去控制,当然,真正需要忌口的不在此范围。活人总要走出医院,总要重新回到之前的生活环境,早晚也要回到之前的习惯,既然如此,那些不是必须要忌口的病人就必须得吃好。人生在世不就为了挣这口吃的吗,矫枉过正,适得其反!”
“这么说,你们食堂的伙食特别好了?”
“你有口福了。”
蔺暖阳立刻来了兴致,见杨秥远不是表面上那样严肃,也是个好说话的人,不由地放松了不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除了医疗条件,疗养院也要注意提高生活质量。”
“悟性还算不差。必须要提高,越是身体不舒服的病人越要注意,而且,食补也是辅助治疗的一种手段。一会你可以好好留意一下,我们有很多种药膳,放心,药膳不是吃中药,是经过处理的,味道还不错。没有特殊需求的以提高免疫力为主,针对不同病种的有以清肝明目、补气养血为主的等等,可供不同病人做不同选择。而且,我们这里的药膳和配方也为疗养院运行提供了很大的支持。”
“您的意思是食堂对外开放?”
“不是,疗养院的病人大多需要绝对安静,如果对外开放,很容易打扰到他们。我们的运营模式是线上订餐,这线上订餐又分两种,一种是预制菜,一种是成品。”
“销量如何?我之前提出半公益性质被我家的某个资本家给鄙视了,您给我讲讲呗,杨爷爷说你们疗养院借鉴了国外一家机构的经营模式,我觉得我们馨阳也可以借鉴你们的。”
“大多数人总会有一个固定印象,就是中药难以下咽。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不了解,所以销量并不好。这就说到我们的另一个经营模式了。我们的病人中有一位曾经是某大型公司的coo,辞职后组建了自己的团队,他为我们提供了宣传、经营等方面的支持,而我们也与他签订了以营业额抵住院费的合同,就现在来说,他已经完全不用考虑住院费用了,还有部分多出来的收益他选择捐给疗养院,资助对象是孤寡人群。除去运营成本,如果还有结余,我们也会把部分收益拿出来帮助一些经济困难的人付住院费或者减免入院期间的其他非常。当然,我们也收到捐款,也还有别的资助模式,你可以慢慢学。”
“可是,我们曾经做过预算,五年之内达到收回成本盈利也很勉强。”蔺暖阳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快记下刚刚的谈话。杨秥走了几步见身边没了人便又折了回去,见她在记录,笑道:“你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好了,不用费力去记。”
蔺暖阳仍旧没有停笔,快回道:“那你的时间也是宝贵的,这么多病人还指望着你呢,我可能不能把一些重复的无用功浪费在你身上,这叫暴殄天物。”
杨秥看着蔺暖阳:“你知道云澈怎么评价你吗?”
蔺暖阳停下笔,抬头去看杨秥,笑嘻嘻地说:“我不听不好的话,影响心情。”
杨秥轻笑:“他说,你有时候做事看上去莽撞不管不顾,但其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有数。他还说你善解人意,处处为别人着想,很难得。当你要以婚姻为代价去换取投资的时候,我们一方面觉得这事儿不可取,一方面又不得不去理解。我听说,你这样做不止为了馨阳,这也是让我佩服的一点,你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或许这事儿你也可以不用做,混吃等死也没什么不好,自私一些也不会有人怪你,但你还是做了,反而你的梦想倒成了顺道或者因心理不平衡而去争取的。”
“看来云澈对我的印象不错啊!”蔺暖阳佯装镇定,其实心里已经纠成了一团乱麻。
杨秥抱起双臂斜睨着蔺暖阳:“你不会以为我们云澈随随便便就会喜欢上一个人吧?”
蔺暖阳笑嘻嘻地说:“那不能,就他那个闷葫芦,怎么可能。再说了,我也不叫‘随便’。”
“他和你熟悉后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蔺暖阳想了想,十分认真地点点头:“嗯,完全不一样,好多人说我是双重人格,我觉得他才是。”
“人的外在表现不是以内心感受导向,而是以期待待遇导向的。云澈之前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太多太多,让他在潜意识中形成了所有人都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的错觉,导致他习惯性地在人前呈现出一种防御状态,典型的趋利避害的反应。但当他知道这个人不会这样待他,真心为他好的时候,他就不再需要顾忌,便回归了本真的样子。这在心理学上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如果一直以伪装的状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就要小心了,可我们的云澈不是,你也不是,对吧?”
这段话给了蔺暖阳一个很大的触动。记得有几次,沈落蕊、蔺元舟还有一些同事,总说她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说她双重人格都是客气,更难听的话也不少,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从来都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他们对她的态度和一些做法造成的,她觉得所有人都不喜欢她,越是如此,她便越想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现在,她懂了,如果真的要论一个对错,那明明是他们对她的偏见对她的心理造成了伤害,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以真实的面目对面对所有人呢?而在面对爸爸和陶云澈的时候,她也不是一样自然而然地就回归到她的小太阳时期,话痨、阳光、爱耍赖,这正是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被讨厌。
蔺暖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竟湿润了眼眶,原来被人理解是如此幸福的事情,她不是怪人,她理解了自己,也打算放过自己。
“这段话,是云澈让我对你说的。”杨秥看着蔺暖阳微红的眼眶,说,“你和他有很多地方很像,所以能做到互相理解,但不同的是,他能理解自己,而你似乎一直在纠结。听我一句劝,放过自己,你才会现天高海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