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妙音门的五个人结阵,陈柯自称是破解剑冢的阵法,可谢雨师却分明感觉到了一阵邪气。
如果这里曾经是朝暮的出生之地,那么那样一柄浩然正气的剑,就根本不应该由这样邪气的阵法开启。
他们都已经到了剑冢外面,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开启剑冢,可是此刻谢雨师却要对正开启剑冢的五人拔剑。
并非是谢雨师目下无尘,不在乎机缘和宝物,只是我有凌云剑在手,邪魔自然当斩之!
如今陈柯坐在了阵法中间,他手中飞出的血线扎在了其他四个人的脖颈上,仿佛在吸吮着他们的生命力。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陈柯的力量的确是在不断的增强,仿佛这四个人的生命和修为都被他通过这些血线吸取了过来。但是这血线却也让他动弹不得,眼见着谢雨师长剑指向他,似乎下一刻就能让他身异处,陈柯的目光慌乱了一瞬。
他本能的想要逃跑,却被那些血线固定住不能离开。他只能大喊大叫:“救我!快救我!快阻止这个疯女人。杀了我,你们谁都别想再开启这个阵法。“
谢雨师是不是在疯?她能刚刚使出了那样的一剑,她怎么可能疯。
纪尘寰眉目一凛冽,很快飞身向前。只不过他并不是阻止谢雨师,而是挡在了谢雨师身前。
只见他双手结印,一道淡蓝色的光波从他指尖飞出,和一道金光相撞,出了碎金裂石一般的声响。
纪尘寰抬眼就见敛低眉的佛子也同样是双手掐诀,只不过这一刻,他并非为了除魔卫道,而是用精纯的佛法攻向了谢雨师。
纪尘寰的唇边多了一抹冷笑:“原来,这就是佛门所说的慈悲吗?”
这不是普通的一句话,而是和着大乘老祖的灵力出的一句诘问。这甚至不是纪尘寰的问题,而是唐久借着纪尘寰之口,对慧空所作所为的嘲讽。
唐久已成半步真仙,距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乃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人。上清界之中,唐久本就已经言出法随的存在,更何况这里是幻花秘境,纪尘寰手握浪蕊珠,在幻花秘境之中,他就是万物之主。
此刻借着唐久的一缕灵力,又身在幻花秘境,天时地利人和,纪尘寰居然一语叩问慧空的佛心。
目前纪尘寰和慧空这两个人,论起修为来,慧空当然比纪尘寰强一些。
平心而论,纪尘寰和慧空的修为之差,并不仅仅是筑基和金丹的区别。
慧空已经轮回三世,这三世不仅让他身负功德,更让他修为更加凝实。如今虽然慧空只是金丹期,但是跨界挑战比他高两个境界的对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反倒是纪尘寰,他修行时间日浅。与修士们的漫长光阴相比,他修行的时日说是“弹指之间”也并不为过。
可是纪尘寰承天之机,又借了唐久的势,这般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慧空居然真的被纪尘寰一语问住了佛心。
纪尘寰误打误撞,居然真的让慧空入定了。
从表面上来看,纪尘寰问了慧空一句之后,他沉默不语,站在原地的时间也不过是喘息的功夫而已,但是只有慧空本人知道,他就像是被推入了阿鼻地狱。
有的时候,他人不是地狱,自己才是。
慧空只觉得他心中所有的恐惧、丑恶、执念、怨怼,全都被揉碎了摊开在他面前。漫天神佛尽在他的头顶,而他就像是被投入漫天神佛审判之中的罪人。
他跪在原地,有人问他“悔不悔”,有人问他“可知罪”,有人劝他“回头是岸”,有人告诫他“切莫沉迷”。
而慧空只能握紧自己手中的佛珠,一遍一遍的念着“我佛慈悲”。
可是,这神佛,真的就慈悲吗?
慧空扬起头来,目光扫过低眉的菩萨,也扫过怒目的金刚,最终望向了始终不悲不喜的注视着人间的佛祖。
和佛眼中的芸芸众生相比,慧空只觉得自己渺小如沧海一粟,更仿佛不值一提的微尘。
虽然他一遍一遍的走着轮回路,在众生的苦难里挣扎,也拯救过许多许多的芸芸众生,但是这些苦难和功德在佛的眼中,却根本不值一提。
我佛慈悲,慈悲在哪里?
慧空握紧自己手上的佛珠,仰两头问佛祖。
而佛祖并不答,也不言不语。于是慧空就一遍一遍的问——哪怕是喉咙哑了,也要出泣血一般的哀鸣。
他一遍一遍的问,最终满口血腥告诉他,他的喉咙破了。
唇齿之间只能出含糊的声响,慧空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漫天神佛的注视下,用淋漓的鲜血写下自己的疑问。
鲜血浸在了地砖上,光滑如镜的地砖映出了他癫狂又执拗的脸。
三世轮回又如何,这也本就是个痴人。
“所以你看到了吗?执念放不下,终归无法成佛。”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慧空的头顶响起。慧空听见他的佛祖对他说:“心中有太过执着之物,轮回转世便不是为了修成正果、累积功德。目的变了,就是种下的因变了,自然也得不到你最初想求的那个果。”
佛问他:“你现在可还是在为度众生之苦轮回?你入轮回肉|身修行,尝遍八苦,是为了度众生,还是为了度自己?”
佛祖的话敲在慧空的心上,顷刻之间就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又像是将他整个人都扔在了冰冷的寒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