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很早就怀疑,玉城可能暗搓搓地记了她的起居注,而且很可能把这些当成小话本卖给门内,乃至门外的其他修士。
如今看着玉城手上的厚厚的小本本,她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证据。
感受到了来自于唐久的死亡凝视,玉城下如飞,飞快记下了这一,随后动作麻利的将这小本本收好,只恨不得藏在自己的逆鳞之下。
神龙一族在空间的掌握上本就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像是玉城这样的上古龙族,更是可以开辟自己的空间。
哪怕是唐久已成半步真仙,距离飞升只有临门一脚,可是想要突破玉城的结界,直取他逆鳞之下的那片空间,却也是不能的。
唐久冷哼一声,不就是记小本本么,他们归去峰的祖传技能罢了,谁不会似的。
心里面也给玉城记了一,唐久决定,她一会儿就要当着玉城的面,盯着他胡须,啃一大块龙须酥。
笑闹过了这一阵,在铜镜之中,他们忽然看到了谢雨师出的这一剑。
“哎呀,这丫头居然修出血脉灵术了!”
看着谢雨师一剑横出,江笛不由的挑了挑眉。
实话说,看惯了唐久的剑,再看谢雨师这一剑,其实并不觉得有多么惊艳。
这一剑,别人看来其实滂沱,可是归去峰上的人看起来却觉得更像被冲淡的水墨画,甚至于哪怕是平时看起来修炼最不认真的江笛,也能够指出这一剑之中的许多疏漏来。
但是他们都能清醒的看到,这不仅仅是谢雨师感悟于唐久的剑招而挥出的一剑,更是她激了自己的血脉灵术。
这个世上倒不是说每一个修士都能激出自己的血脉灵术,但是能激出的人数,都是大机缘、大造化。
若虚宗的弟子如此,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别看江笛和玉城是上古灵兽,但是他们从出生有灵识之日起就在若虚宗,如今他们也在此处修行。
生于斯,长于斯的度过了五千多年,江笛和玉城两个对若虚宗的感情并不比任何一位宗门弟子少。门内弟子有出息,他们两个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可是看见谢雨师这一剑到底是怎样的一剑之后,江笛和玉城却都双双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反观唐久自己,她仿佛没有那么的在意。看着这两个小的如临大敌的样子,唐久啃了一口西瓜,含糊问道:”怎么了?”
知道她明知故问,江笛伸手忍不住拧了一下唐久手臂,恶声恶气的说:“这是沾染因果,你懂不懂?因果也是你敢沾染的?”
修士的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修仙的时候就不光光是淬炼筋脉、积累灵力了,更多的是修心。
而修心在修什么?就正是斩断因果。
可以说,内心越无挂碍的人,就越容易飞升。唐久修行八千年,其中七千年不得寸进。如今眼见她九千寿元即将耗尽,江笛和玉城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着急的。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唐久现在又是助人破境,又是助人感悟血脉灵术,这样沉重的因果,更是会将唐久羁留在人世之间。
更别说唐久还收了一个小徒弟……
想到这里,江笛和玉城顿时觉得,那根他们归去峰上的独苗苗儿,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可爱了。
——简直是一瞬间的脱粉下头,江笛费了好大一股劲,才没有让自己回踩一下纪尘寰。
凤凰是百鸟之王,也从来都是至情至性,江笛就是那种“爱之则欲其生,恨之则欲其死”的性格。
当江笛决定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她甚至能连凤凰涅槃用的金羽都可以送给对方。而她决定对一个人不好的时候,也可以瞬间一忘皆空,将这个人之前的好全都不念了。
或许是因为命里带火,所以注定了江笛这样的性情。
对于江笛来说,唯一的例外就是唐久。
这个世间的鸟类大多都有一些雏鸟情节,她在混沌未开的时候被一双温暖的手捧起,此后日日夜夜浸润在这个人的灵力之中,早就和她呼吸相通,命运相连。
而当江笛破壳而出,第一眼看见这个世界,看见的也是一张妍丽非常的脸。
江笛并不是见色起意,她只不过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唐久罢了。
同样,所有伤害唐久的人,都会被江笛所厌恶。
因为江笛她只是一只小动物,一只小肥啾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所有的喜欢与讨厌都是那样的直接罢了。
人类才会去权衡利弊,这世间的其他飞禽走兽只看自己的喜恶。
之前江笛明明是很喜欢谢雨师那张谁都爱说的苹果脸的,也是很在意他们归去风上的独苗苗的,可是此刻,江笛恨不得如同母鹰护雏,把唐久护在她的翅膀底下,谁都不给看,一点都不让她沾染俗世因果。
江笛所愿,只是想帮唐久逃过三百年后的那场身死道消。
唐久仿佛懂了江笛的心思,却又仿佛什么都不懂。她只是撸了一把浑身都炸毛的小凤凰,难得轻声细语的安慰:“你只是一只还没长大的小凤凰而已,不要想那么多的事,小孩子想太多是长不高的。”
唐久也不说谢雨师和她结下的这段因果是好是不好,就如同唐久从来不会对江笛和玉城说从一开始,她沾染的纪尘寰的因果,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而另一边,谢雨师还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在归去峰上正如同在坐过山车一般,一阵高一阵低的。她只是一剑横出,遥遥的指上了阴邪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