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寰第一次见到唐久的时候,其实有些失望。因为唐久和他见过的京都贵女相比,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说的话,那大抵是唐久要比那些京中女子要更加好看些许。好看到让人觉得她是温室之中小心侍候的花朵。
这样的一个女人,说要教他为君之道,那实在是有些太过可笑了。
可是纪尘寰却没有想到,他第二次见到唐久的时候,对方意气风,一出现就褫夺了所有人的目光。
唐久没有身着战甲,只是一身白衣,外披一件鲜红的披风。
白马上的女子披风烈烈如火,那里面的一身白衣却又深深的多了几分凌霜赛雪的味道。
她来时籍籍无名,再度踏入京都,却有京都百姓夹道相迎。
毕竟,收服幽州白月城,那可是不世之功。天知道,多少中原儿郎埋骨于此,又多少百姓因为白月蛮族而终日惶恐不宁。
而这困扰了纪家整个王朝和数代君王的问题,居然在短短两个月之内被一个小女子轻松化解了。
唐久的来历已经被精心处理过。
当年无名谷为不参与红尘之事,取折中之计,让谷中幼徒出世教导君王,为的便是撇开关系。
可是说到底,无名谷中人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小师妹——若他们真有撇清关系,便不该大张旗鼓的以无名谷的旗号送唐久入京。
无名谷难得行事高调,如今京都之人想要探查唐久师门,自然也并非难事。
在唐久率军归来的第一天,太皇太后边亲自为小皇帝主持了拜师之礼。
唐久与太皇太后并肩坐在主位上。这般尊崇,让京都之中许多人全部大吃一惊。
本朝民风开放,像是像是太皇太后这般的女子,也可以上阵杀敌,保家国天下。只不过,像如今这样将一个女子推上和皇家比肩高位的,当真是万中无一之事。
偏偏这女子出手便是举世功勋,让一众人心服口服,连说酸话的余地都没有。
“今日圣上入我门墙。若是治世之明君也罢,太皇太后今日之重礼,他日必成一段佳话。但若圣上资质平平,只堪为守城至君,太皇太后、陛下与臣今日作为,也定史书留名,徒增后人笑耳。”
唐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纪尘寰,虽然说着自己可能会被人钉在史书上笑话,可是手上接过纪尘寰茶盏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唐久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着掌握礼太监一声“礼成“,唐久就成为了本朝第一个女子帝师。
人在皇宫之中成长的度是很快的。
几月的光景,唐久刚和纪尘寰会面之时,对方还是一个眉眼之中藏不住事的稚嫩孩童。如今相隔数月,他仿佛长大了一点,周身的气质也更洗练了几分。
至少此时,纪尘寰看向唐久的目光,就全是徒弟对师父的孺慕之情,全然忘了当初在殿上指责唐久“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人也是他自己的。
唐久知道对方对她如何在幽州白月城施为好奇不已,这一会儿却偏要吊足人胃口,端起一副师父的架子,硬生生的一直到仪式结束都没有再看纪尘寰一眼。
幽州白月成一下战,让唐久在朝堂之中站稳了脚跟。“帝师”并没有真正的官职,唐久如果想要左右朝堂局势,势必就要有些资本。
而平定幽州白月城,就是纪尘寰和唐久的开始。
“师父,我们既然已是师徒,是否就该以诚相待?”
这一次,在皇帝的宫廷之中,纪尘寰脱下了一身厚重的皇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
他那一头故作成熟而被挽起的头散开,看起来倒真的像是普通人家七八岁的小孩子,单纯又无害的样子。
可是唐久却知道,这种“柔软”本身,也只是他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唐久并不排斥手段。而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乐意向纪尘寰展示一点他未知的世界。
少女洁白的手指叩上了自己腰间金铃铛,指尖轻轻一点,刹时之间,帝王的行宫之中响起了一阵龙吟凤鸣。
纪尘寰眼睁睁的看着唐久腰间的两个金铃铛的之中冲出了两道光影,虽然只是虚影,却也不妨碍他看出来那就是传说之中的龙凤。
此刻一龙一碰徘徊在唐久的身边,她身着一身白衣,显出几分出尘的仙人一般的气质。
唐久出生无名谷,本就气质有异于常人,此刻再有那龙凤之影加持,更让她恍惚若天人。
纪尘寰看着唐久身上的金铃铛,目光竟是有些直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纪尘寰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想。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自己不是人间之主,而是没有见识的小土狗——纪尘寰誓,自从他出生开始,就已经没有这样失态的时刻。
唐久这个人,总是带给他太多的惊奇。
三岁开蒙,纪尘寰之天资绝非常人能比。就连太皇太后也不得不承认,他远胜于他父亲当年。知识或眼界,对于纪尘寰来说是很容易获得的东西。
而唐久,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纪尘寰产生“未知”这种感觉的人。
纪尘寰被勾起了难得的探寻欲,他想知道,这个与它处于截然不同的生长环境的人,到底能够教给他什么?
唐久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纪尘寰的情绪变化,她满意的收回了自己手中的金铃铛,将方才现出身影的两只也一并的收入了铃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