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有涯,知也无涯。陛下,你纵有四海,可是谁又能说,我们位于的不会仅是三千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呢?”
“没有人的全知全能,哪怕是为人君主者,也不能。不过也没有人需要全知全能,只需要比你的对手看得更深,看得更远,就已经足够了。”
唐久的声音不疾不徐,并没有因为方才那两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金铃铛震慑到了小皇帝而得意。
她是真的在认真授课,传授纪尘寰为君之道。
太皇太后就在门外听着纪尘寰与唐久之间生的一切,一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的放下心去,知道自己做出的事是对纪家最好的选择,也是对纪尘寰来说最好的选择。
得此良师,不愁他们培养不出盛世之君。
帝师并不是真正的官衔,但是唐久却已经被卷入到了朝廷争端之中。毕竟除了周围他国环视之外,也不少人欺皇帝年幼,想要趁此机会为自己谋取好处的。
而唐久要做的,就是剁了这些人伸过来的爪子。
毕竟纪尘寰也算是半个无名谷的门人。他们无名谷中之人,是不许有人这样欺辱的。
当年唐久在幽州白月城之时,借自己腰间两个生物在人间之中生生的塑造出了神使现象。唐久让白月之民误以为自己是神仙降临,很快就让白月中人对她俯称臣。
白月蛮族,本就是靠信仰聚集到一起的民族,而如今要控制他们,自然也只能重塑另一种信仰。
“但是,你这样治标不治本。”听到了唐久的叙述之后,纪尘寰最先提出了异议。
可是,他收获的却是唐久似笑非笑的眼神。
“当然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但是我能保证,震慑那些白月之民□□十年不成问题。”这几十年,唐久至少能够保白月没有异动。
“陛下多得了这几十年的光阴,难道还能坐以待毙?”
从一开始,唐久就已经连这一步都计算好了。
当真是算无遗策,将一个皇帝的野心也算计其中。身处唐久的计划之中,就连纪尘寰也不得不对唐久说一声“佩服”。
唐久对付一个蛮族尚且如此,朝中诸事,战外戚、平内乱、诛奸臣、择良将。唐久做的事情很多,其根本目的无外乎就是要保护纪尘寰平安长大。
毕竟当初唐久跟太皇太后约定的是培养出一位盛世明君,而盛世名郡的最低标准就是要活得够久,否则自己的抱负还没有施展,就已经驾鹤西去,那再是贤明,又有什么用?
唐久自觉这些年自己为了纪尘寰算是弹尽竭虑。
她从见面第一天起就看出纪尘寰的薄凉性格,她也不指望纪尘寰和她师徒情深,但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个人多少算得上是可以放心交托后背的战友了。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
唐久少年时便喜穿一身红衣。因为无名谷常年被清雪覆盖,一点红衣显得喜气又温暖。
后来唐久出了无名谷,那白马入京、红披风猎猎的场景,至今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不过后来人海浮沉,唐久又开始偏爱柔软轻便的青衣宽袍了。
此刻唐久一身青衣,斜倚在皇帝寝宫的软榻上,手中持一柄书卷,竟然是在比在她自己的房间还要轻松惬意一些。
悠悠十年,人生大梦一场。
第17章。拂世之花(七)【晋江独家】……
“好啊,我整日累死累活,却没有想到师父却在这里躲清闲。”
皇帝寝宫的门忽然被用力推开,唐久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而向门口看去,就见一道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皇帝的行宫门口。
纪尘寰气势汹汹向着唐久的方向就疾走而来,行走之间,环珮叮当。
帝王的冠冕上东珍珠出一串细碎的的声响,显然是还没有下朝多久。
十几岁的少年君王,气势已经很是慑人,唐久却是半点不惧。
唐久从床上坐起来,慢悠悠的给自己穿了一双鞋子,然后才悠悠说道:“陛下这是下朝了。”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了。
纪尘寰不仅下朝了,而且还被气得不清。
他甩下自己属于皇帝的外袍,也并不需要旁人伺候,径自来到唐久的床前脚榻,然后就那样席地而坐。
这会儿看来,纪尘寰竟是没有半点帝王的架子。周遭的宫人早在唐久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规矩退下,眼下偌大一个宫殿之中,只剩下了纪尘寰和唐久两人。
纪尘寰松了松自己被揪的有些疼的头,也并不介意在唐久面前披头散的席地而坐。
方才唐久斜倚在床上,这会儿半坐了起来,纪尘寰索性就顺势揽住她的腿,将下巴搁在唐久的膝盖上。
简直就像一只大狗狗。
唐久瞅了瞅纪尘寰,抿唇没有让自己笑出声。
纪尘寰用下巴磨了磨唐久的膝盖,絮絮叨叨地说开去:“师父,南方水患,那些废物不去治理,只想着囚禁流民,不让百姓往京城方面迁移。”
他揪了一下唐久的衣袍,轻哼道:“我必定要想个法子,削下这帮废物的一层肉来。”
这几年唐久与纪尘寰已渐渐收拢朝中权柄,连带着整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和乱臣贼子。总之,纪尘寰再也不是原来柔弱可欺的少年帝王了。
唐久拨弄了一下纪尘寰柔软的,此刻两人仿若是天地之间最亲密的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