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夕从后视镜里看他,迅意识他是在犯难怎么称呼自己,主动说:“叫我瑶夕就行。”
“瑶夕姐。”陈瑞不好意思地笑了,清了清嗓子,“叫我陈瑞就行,我是半年前应聘到咱们公司的,一直在允哥手底下做事,以后我就是你助理了,瑶夕姐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那个,允哥向来嘴上不饶人,看谁都像不顺眼,怼天怼地怼空气也是出了名的,其实不是对你有意见,你别介意哈。”
齐允看他一眼,完全没有辜负他的评价,张口就说:“你今天没用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我才说一句!陈瑞委屈,但不敢顶嘴,缩缩脖子,从后视镜里给宁瑶夕一个同病相怜爱莫能助的眼神,拉好嘴链继续开车。
宁瑶夕失笑,在后视镜里对他摇了摇头,朝他友好地莞尔。
“我知道的。”她不以为意地耸肩,实话实说道,“公司里有传言,说不被齐纪怼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还特意了解过,起源应该就是在我这儿,六年前我还算当红,他在年会上公然毒舌锐评我,一战成名,那之后大家就开始公认他不分男女红糊,一视同仁,谁都敢喷,名声就是这么传出去的,我有体会。”
陈瑞:“……”
合着还是有前愁旧怨啊?!陈瑞十分震撼,想偷偷看齐允一眼,但没敢。
齐允转头看她,疑问地微微皱眉。
“你记仇到现在?”他问。
“那倒不是,你又没说错。”宁瑶夕摇摇头,诚实地耸了耸肩,“但想忘也挺难的,那个时候根本没人像你这么说我。齐纪,刚才在公司人多嘴杂,事出突然,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跟桐哥说要接手我……”
“嗯。”齐允简单地应了一声,扫她一眼,“不用向我再确认一遍真实性了,真话,没逗你玩,我没那个闲心浪费时间。”
“我知道,我已经坐进车里冷静了二十分钟了,觉得这个事应该确实是真的生了,不是我的错觉。”宁瑶夕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而后她注视着他,恳切地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十分认真地问,表情看起来比陈瑞知道这件事时还迷惑,“我也不是想妄自菲薄,我就是……对自己的情况有比较清楚的认知……为什么要签我?我看齐纪你,您,不像是那种会日行一善的人……英雄救美就更……我虽然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但是……”
宁瑶夕又仔细地打量了齐允几眼,肯定地得出结论:“您不至于。”
齐允:“……”
齐允注视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宁瑶夕:“……?”
“就当我喜欢挑战不可能算了。”齐允转过头去,重把眼睛闭上,“如果能把你重捧红,成就感比捧一个从零开始的人高多了,猪都能捧红的艺人捧着有什么意思,太没挑战。”
宁瑶夕:“……”
宁瑶夕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正和陈瑞望过来的眼神对上。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同一个意思:什么鬼话,这人不会是最近受刺激太大,精神终于不正常了吧?
这话他们当然没敢把齐允摇起来说。车一路驶向城郊,七拐八绕,绕得兼职司机陈瑞心里完全没底,一路反复和宁瑶夕确认了七八次,终于将车开到了离她家最近的巷子口。
再往里车就开不进去了,最后的一百米只能步行。他们三个都下了车,陈瑞面色稍显古怪地忍着,齐允却是一下就皱起了眉。
“你就住这儿?”他眉头紧皱地问,语气中很有几分难以置信,“这种……地方?”
每个大城市都有这样的城中村,旧时代的老建筑,还住在里面的都是有着金贵本地户口的穷人。因为种种原因城建改造不顺利,拆迁暴富的美梦悬在眼前多年,始终没能真正实现,抱着金砖忍受着落魄的当下,时间久了自然带出几分生活磨出的市侩和尖酸。
连本就狭窄的巷子也要争相抢占,这家晾个衣服,那家支个阳台,地面是只能供一人通行的窄路,头顶是被挤占得只剩一线的天幕,极近地倾轧而下,但凡抬头看上一眼都会觉得窒息。
空气中萦绕着复杂的混合气味,各家做饭的油气,晾衣服的湿气,人口密度过大的浊气,还有一种尿布特有的腥臊味道,杂乱地混在一起,只有站在这里时才能觉,呼吸有时候都是一种折磨。
宁瑶夕在这儿住了好几年,早已经习以为常,现在看到两人的反应,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窘迫与难堪。她尴尬得脚趾抓地,胡乱地点点头,仓促地连声说:“你们不用过来的,我自己回去拿下身份证,你们回车里等我十分钟,往外再开远点儿,我很快就出来,我们回公司签合同……”
“不用。”齐允脸色不太好看,语很快,话语中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干脆,“带路,快点。”
宁瑶夕想要再度劝说,但看着他的脸色,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沉默地转了个身,走在最前面,穿过窄而长的巷子,回到自己租来的家。
房子在六楼,顶层,老楼的房顶奇薄,夏热冬冷,七月初时节打开门,满屋子的闷热暑气就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宁瑶夕快步进屋,以最快的度翻出自己的身份证,立刻回身奔向他们,匆匆地说:“好了齐纪,辛苦你们跟过来,我们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