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齐允说,看向陈瑞,“刚才走过来时看到没有?斜前面有个小卖店,去买几个大纸箱过来,什么纸箱都行,没有就买大塑料袋。”
“买多少?”陈瑞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问。
“多买点。”齐允说,“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打包好等下扔掉。”
好嘞。陈瑞收到指令,立刻转身下楼,留宁瑶夕吃惊地站在原地,和齐允面面相觑。
“齐纪,我房子还剩下七个月租期。”她说,为难地用力抿了下唇角,“我……也没有什么积蓄,负担不起更贵的房子。我知道这种地方齐纪不想来第二次,你根本不用来的,这次都不用来,我完全可以随叫随到,我们去公司见面……”
齐允看着她,说:“你最开始签公司的时候,住的是云水别馆吧。”
宁瑶夕微怔,而后淡淡地弯了弯唇角。
“嗯,就住了一年,那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世界上会有那么好的房子。”她说,朝他微笑着耸了耸肩,“后来我爸非要住过来……带着我奶奶,我也没办法拒绝。他喝醉之后耍酒疯,满屋子乱砸,搞破坏,之后我就搬出来了,那种房子本来也不是我这样的人该住的,我这种人……”
齐允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宁瑶夕。”他说,“我不管你以前是哪种人,但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人,就要按我的规矩办事。张桐可能会和你商量着说话,我不会,我做出决定时就是在通知你,不需要你赞同或是反对。你要是觉得不习惯,尽早让自己适应。”
宁瑶夕顿了顿,还是挣扎着说:“费用……”
“从你未来的进账里扣。”齐允看她一眼,说,“从现在起每个月欠我五万,记着点。”
欠的债又多了点。宁瑶夕怔了一会儿,苦笑着点点头:“知道了,我一定努力还。”
“靠你每个月送外卖挣的一万块?”齐允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总有一天你能眼都不眨地把你欠的所有债全部还清,就像吃顿饭花的钱一样微不足道。至于怎么达到那一天,什么时候达到,这就要看我的本事了,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其他的不用管,交给我。”
他们说话的功夫,陈瑞已经抱着六七个大纸箱回来了。进货用的大纸箱,外包装花花绿绿,被折扁了堆在一起,和这里的一切一样潦草浮躁。
齐允指了指其中一个纸箱。
“带走的行李。”他对宁瑶夕说,“不值当放在你五万块租金家的东西全都扔掉,旧的不去的不来。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差不多的破烂,你从中选一些对你有特殊意义的带走,别太多。”
他的指令一个接着一个,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宁瑶夕定了定神,听话地应了一声,就要上前去整理东西,刚向前走了一步,齐允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猝不及防的接触,夏日闷热的老式楼里,微微汗湿的胳膊,灼热的掌心,宁瑶夕在这个瞬间几乎有种错觉,那种温度已然将她烫到。
怎么了?宁瑶夕定了定神,疑惑地看他。
“你干什么?”齐允皱着眉问,“要留着上镜上天价保险的手,你拿它去碰垃圾?”
不是垃圾,是她的生活物品……宁瑶夕听得愣,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自己的手,忍不住问:“你看它配吗?”
上午她还在送外卖,一手拿三份,被塑料袋勒出来的红肿印都还在。这双手生得好看,但和白皙细腻从来扯不上关系,它没有托生在一个有条件对它悉心保养的主人身上。
“从今天起什么都配得上。”齐允不容置喙地说,放开她的手腕,扫向另一边。
“陈瑞。”
陈瑞意会地自己拿着组装好的纸箱上前,捧着纸箱过来待命。齐允抽过她客厅简易小饭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自己也扯过一个纸箱,拿起离他最近的一样东西。
“扔还是留?”他问。
宁瑶夕有点无措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说:“……留下吧。”
她花二十块钱买的空气清剂,还没用过几次。
齐允依言将东西放到纸箱里,又拿起另一样问她,她要的放在自己这里,不要的扔向陈瑞那边。
这么反反复复几次,宁瑶夕忽而清醒过来,朝他快走几步,按住了他的手。
齐允一顿,抬眸看她。宁瑶夕按着他的手背,深吸口气,说:“……不用收拾了,这些都不要了,我拿好证件和一点……一点亲人的东西,收拾一下就走。”
齐允无声地抬起一边眉毛算作询问。宁瑶夕稍稍垂眸,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齐纪的手也不应该碰这些。”
这些她省吃俭用,特价抢来的东西。有的是残次品,有的是山寨货,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粗制滥造,和她之前的生活浑然一体。
她眨眨眼,抿着唇朝他露出个笑,眉眼浅浅地弯着,说:“等我努力挣最好的东西给齐纪,争取所有的东西拿在齐纪手里,也都和你,金玉琳琅,相得益彰。”
第o9章
对宁瑶夕来说,7月16号这天过得像场梦一样。
十五岁短暂的被人重视,而后从最高处径直跌落,一连数年的不断下沉。就在万念俱灰、被彻底放弃的边缘,突然有一个她连做梦时都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将她带离了将她贬低得毫无自尊的经纪人,八百块一个月的城中村小隔间,一眼望见尽头没有希望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