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山上颜色浓郁炙热,一方菜园绿意盎然,蔬菜特有的清香混合着鲜的泥土味道,到处都显得生机勃勃。
沈君怀却觉得寒意入髓。
奔赴向前的脚步猛然刹住,失而复得的狂喜顷刻冻结,后劲十足的痛楚沿着四肢百骸流淌——路清尘躲避的动作刺痛了他每一根神经。
这时,苏长羡他们已经悄悄离开菜园,留给两人充足的时间和。
方寸之间只剩下他们俩个,距离很近,却在两个空间。
“清尘……”良久,沈君怀颤抖着开口,他像被打败的逃兵,压下溃不成军的情绪,再次开口唤人。“我找了你很久,我很想你……你不要害怕,再也没人会伤害你了。你出来,我们说说话可以吗?”
四周寂寂无声,只有微风吹起植被的轻响。
沈君怀坐到蒲团上,指腹还能摸到刚才留下的温度,此刻他们之间隔着两米的距离,却被一年的空白断成深不见底的鸿沟。
“你答应过早点回来,我就一直在家里等你,房子没换,密码锁没换,家里的布置也都没换。”
“你穿了那么少出门,晚上会很冷。也不带钱,不带身份证和手机……你知道我一想到这些,有多难受吗?”
他慢慢说着,把一年前路清尘出门时没说完的话都全无遗漏地补完整,仿佛分离仍在昨天,仿佛这一年只是须臾之间。
“我做了很多错事,不值得原谅。没有护好你,不是一个好爱人。”他停了停,捏住的手指骨节泛白,“所以,我想用余生来补偿你,照顾你,爱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清尘,跟我回家,好吗?”
沈君怀耐心地等着答案。
路清尘慢慢从树后走出来,坐下,靠着树干,低着头似乎有些出神
两人都在对方的视线之内,距离不远不近,足够沈君怀看清他的侧脸。
“我不知道你找了我很久,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隔着一年的时光,两人再一次见面,路清尘说的第一句话仍然是道歉。
沈君怀咬了咬牙,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刚刚安定下来,我不想走,也不想……继续了。”路清尘小声说着,没有抬头,“你有你的生活,我在这里很好,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余生再无彼此。
真好,他懂得拒绝了,只不过这次拒绝的人是自己。
“我的生活?如果我的生活里没有你,那算什么生活?”沈君怀生出一种浓重的无力感,拖沓和小心不是他的作风,但对失而复得的这人,他不敢制造一点风吹草动。
他细细看着眼前的人,瘦得几乎只剩一把腰,过长的头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几缕碎从额前散下来,眉眼一如既往的干净,白色的长袖衫挽起来,胸前印着“启智”,黑色的长裤上也在口袋位置印着同样的两个字,看起来像是学校的工作服,套在过瘦的身上,风一吹便鼓起一大片空空荡荡。
仿佛随时会消散。
他站起来,再也顾不上其他,两步跨到那人面前,路清尘被他突然的起身惊了一下,慌乱中还来不及动作,就被紧紧拥进怀中。
“清尘,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就陪你过什么样的生活。”路清尘被他勒紧在胸口,挣不开,也走不掉,只能听见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他俯在自己耳边,胡渣擦过耳垂,又说出蛊惑一般的声音:
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往后你想去哪里,我就在哪里。
第31章拿之前所有的一切换你
沈君怀在启智住了下来。
蔡校长看着这尊大神,颇感压力。学校住宿本就紧张,这下只好匆忙收拾出一间小小的杂物间,放了两张简易单人床,安置他们住下。路清尘原本睡在保安室里,被蔡校长以不方便为由,也赶到了杂物间里。
路清尘不愿再给蔡校长添麻烦,只好听从指挥。
学校的吃住都十分艰苦,原本以为沈君怀住个几天就走了,没想到这人倒是踏踏实实当起了代课老师,没事也帮着力叔力婶干些杂活儿,颇有要长居久安的意思。
路清尘没再刻意避开沈君怀,只是极少说话。他原本话就少,现在几乎一天也说不了几句。晚上他会帮着力叔力婶忙活到很晚才休息,洗漱完回到寝室,也是累得倒头就睡。沈君怀常常坐在灯下默默看他,他只好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装作看不见。他知道沈君怀有时候睡不着,会在他床边一坐一晚,他不说话不表态,沈君怀也不逼他,只是说:“你不用为难,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以前都是你迁就我,以后换我迁就你。”星光静谧,虫鸣蛙叫,深山里一场仲夏夜之梦已近尾声,沈君怀捏着他的手,看着睡梦中的人喃喃自语,语气中有种尘埃落地的踏实和坚定。
路清尘的脑袋依然埋在被子里,心里酸涩得厉害。
下一秒,一双手便将被子撩起来一角,将他的脑袋往上移了移,头顶上响起一声轻笑:“好啦,睡吧。”那双手带着炙热的温度,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将他翘起的几根头捋了捋。
他在这昏昏的温暖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周末,路清尘在一片嘈杂中醒来。
旁边的床上没有人,只随意扔着一台电,看样子沈君怀晚上处理工作到很晚。他拉开窗帘,孩子们挤在院子里,正围着一大堆东西欢快地讨论着,沈君怀被围在中间,很有耐心地给孩子们说着什么。学校大门外停了两辆小货车,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正被人往院子里搬。力叔力婶在院子一角的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饭,熬好的粥浓香扑鼻,蔡校长和两个老师也站在门口,指挥搬运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