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尘送来的无花果有些多,无花果的果皮薄,搁不住,稍微磕碰两下便不好看了。
潘垚紧着就装了一小篮子,给于大仙送去。
小庙那儿也没有落下,给玉镜府君供了一份。
夜色弥漫而开,接近十五,天上那轮月愈地圆,浮云掠过,犹如层层薄纱,晕染上了月色光华,如轻纱在水中漾开。
小庙屋檐处,出现了一道白影。
清风拂来,吹动衣袍簌簌而动,玉镜府君低头,瞧着那一小篮子的无花果,只见紫皮的无花果还沾了水珠,清凌凌。
他捻了一颗剥开,还未尝便嗅到了无花果清甜的香气。
很淡,却不容忽视。
一阵风朝这边袭来,带着芦苇江的水炁,还有些许荷花香。
玉镜府君侧眸,下一刻,就见屋檐边落下小姑娘的身影。
“府君,你醒啦。”潘垚打了声招呼,手中还揽着两束荷花。
花瓣粉中透两分白,中间一点的黄,花朵很大,映衬得小姑娘的脸蛋愈小巧。
“给你,我在芦苇江里摘的。”潘垚冲玉镜府君笑了笑,递了一束过去。
玉镜府君修长的手指揽着荷花,清风吹来,雷云纹的衣袖翻动,手中的荷花也跟着微微晃动。
耳边是小姑娘热闹的声音,说着自己沉睡时的事,声音有些快,却不疾,犹如珠子落盘子,粒粒脆响。
“我去瞧过了,他现在可不好受,动了刀子,身子虚,冷汗一直出,头都洇湿了,潮乎乎的。”
“又因为是给别人挡灾,自己吓得厉害,就怕自己不止要挡灾,还得替命。”
潘垚拨了下手中的荷花,想着吴明峰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可还记得呢,当初时候,小来娣深一脚浅一脚,和自己一起磕磕绊绊地爬出了大江,一路往吴家走。
那一条路,就跟唐藏取西经一样,艰难又险阻。
开门的是吴明峰,那时,他眼里只有惊和吓,没有半分的喜,末了还将人关在小阁楼上,就跟养动物一样,一天添一瓮的水。
别以为小孩子便不懂得,小孩子心思最敏感,知道爸妈一点也不想自己活着,小来娣眼里的光一下便黯淡了,再不愿意出来,只蜷缩在躯壳深处。
好像她瞧不到,便能闷头欺骗哄骗自己,她的爸爸妈妈没有那样绝情。
潘垚鼓气,“我就是小气了,这事儿我得记老久,府君,小阁楼好热的,还有老鼠和蟑螂,那时候,这头是潮了又湿,湿了又潮,就没有干过!”
要不是后来修行,说不得她还得长虱子,把头都剃光了!
“该!谁让他贪别人的救命钱了!我可没找他算账,都是他自己种苦果,遭灾也是自己讨来的。”
玉镜府君侧头看去,就见小姑娘手撑着下巴,目光瞧向西南方向。
杏眼儿明亮,带着缱绻的思念,就如夜晚的芦苇江,风浪吹来,江水拍打河岸,轻轻地,一下又一下。
“就是不知道,小来娣投胎了没,新的一世,她有没有个好听的名字?”
玉镜府君只觉得心中柔软。
随着修行,潘垚的样子变了一些,五官和之前有了些许不一样,倒是有上一世的几分影子。
“来。”
清风徐来,小庙屋檐处,宽袖盈风的仙人微微垂眸,朝小姑娘伸出手。小姑娘愣了愣,微微歪头,将手递了过去,两只手相碰之,两人化作一道光,又似一阵风。
只一瞬间,此处不见白衣的仙人,也不见莹莹有光的小姑娘。
月色沁凉的落下,带着霜白之色,小庙屋檐处有两朵荷花落下,清风徐来,花瓣颤颤,带着幽幽香气。
玉镜府君的手有些凉呢。
潘垚有些分神地想着。
周围的景在变,清风拂过山川,吹过河流,雷云纹的衣袍将罡风挡住,潘垚鼻尖是如云似雾的炁息,犹如雪山深处的青松。
“到了。”清风落下,玉镜府君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松开了相握的手,示意她看前头。
潘垚看了过去。
这是一处城市,虽然已经是夜晚时分,灯火却还点着。
点点灯光汇聚,为这一处城市添几分烟火气。
处处能见卖东西的小贩,有摆着新鲜果子的推车,有煮面条的摊子,浇头散出韵味流长的香气,还有热火朝天的小炒。
只见两两的客人凑在一处,也不嫌弃就在马路边,瓶子口往桌子边沿一磕,“嘭”地一下,就开了啤酒。
大家伙儿坐着小扎凳,碰一碰杯便喝开了。
肩上搭一条毛巾,身上穿大背心裤衩和拖鞋,夏风吹来,吹去一日的烦闷。
“老板娘,再来一份炒钉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