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京兆府尹打个招呼,说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无官无职的夜三更这些年里出世入世,暗中与十二马前卒处理诸多上头派下来的任务,跟这些个连承于百姓与朝廷之间、位于地方上当其冲的公家“大员”没少打过交道,县官不如现管的体制也算是门清熟路,自然就要客气一些。
无关身份、不言自明的规矩。
言辞恳恳的让这位京畿地区的父母官多上上心,查查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能解开苏留印莫名其妙认罪伏法并自杀的谜团。
对于夜三更与苏家姑娘的事,当年在京城也是传道了好一阵,京兆府尹高照,这个深谙官场规矩的从四品官自然也听人说起过,当时不知真假,眼下因为苏家的事这位异姓王爷府上的三公子出现在这里,加上一早还有人汇报说昨夜夜三更探视过苏留印,便也才出来个八九不离十。
处事如高照,稳坐京兆府尹位子上有几个年头,做人做事明白得很,自是不敢怠慢这位靠山王爷家长孙的交待,小心称是。
先是去到苏留白跟前探了探心脉,急火攻心一时昏迷,无甚大碍,夜三更便又去到仵作跟前询问着苏留印情况。
仵作也讲不出个所以然,自杀,又不是他杀,哪会有什么线索可言。
留在这里也是徒劳,夜三更又交待岳青凤一句,打横抱起昏迷不醒的苏留白离开京兆府。
去府衙附近车行里租下一辆马车将苏留白先是送回到京陲自家小院,眼下也不知如何是好的夜三更只能去听姐姐如何安排。
夜遐迩自然也是心乱如麻,早晨刚安抚了人家,转眼人家姐弟两个天人相隔,这事的确落不出面子来。
苏留白这一昏迷再彻底醒转已是傍晚,期间醒过来一次,呆傻痴愣的像是丢了魂一样,念及自家弟弟死时模样,悲痛不已,便再度哭晕过去。
过午岳青凤倒是来过一次,自然没带来什么好消息,仍是毫无线索可言,这个办过诸多要案大案、甚至说是疑案的捕快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鬼神作祟,要不然怎就会好端端的自杀?
事已成定局,没了晌午的急躁,都也静下心来,夜遐迩再次询问当时情形。
岳青凤说的含糊,说是自己按规矩每日巡查衙狱,苏留印要来纸笔写下那一通状词交给自己,这看了还没两行,苏留印便一头撞在墙上,根本就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当场气绝。
事情从头到尾也没一炷香的光景,岳青凤哪会料到有这么一出?唯一就是觉得当时苏留印精神萎靡,想来应该是一宿没睡,再想到此,岳青凤还说估计是鬼上身。
自然是惹来夜遐迩呵斥。
天色将暗,苏留白醒转,这个自有一番锦绣心思的姑娘没有再哭再闹,安静的可怕,婉拒夜遐迩挽留,强打着精神独自离开。
苏留印的事,不管如何都要告诉爹娘,该面对的怎么着也得面对,躲是躲不过去的。
未过多久,刚刚见苏留白有醒转迹象便又躲到外头的夜三更鬼鬼祟祟的回来。
这时里,也自有山上丫鬟按时送来吃食,米粥油酥饼,四碟小菜,还冒着热气。
丫鬟是夜三更院里的米朵尔,这个当年也是大蒙一处部落的小公主,在经过当初夜遐迩一次毫不客气的管教后现在也是乖巧得很,伺候着自家公子小姐吃饭时嘴也不闲着,聊着这几日山上府里生的事。
不同于前几日那几个前来送餐的家丁丫鬟,米朵尔天性如此,也是自小的养尊处优,即便如今成了这般身份,也不会因为尊卑而刻意避讳,叽叽喳喳个不停。
说是王爷闭门不出还在气头上,有几个将军来讲情,也被轰了出去,宫里皇后派人来也没见上面,家里四爷和霖翎小姐还在山底下耗着,打也打了吵也吵了,反正也上不了山。
最后还提到刚刚来时路上,京城里有几个孩童放烟火不甚引火灾,从盘山上都能瞧见,映红半边天,比烟花都好看。
显然因得苏留印的事情,姐弟俩心中郁郁,对于自家这个出身高贵如今算起来也说不上多么卑微的丫鬟——至少相较于那些个掖庭宫出身的罪臣之女而言也算是自由——一阵喋喋不休的念叨,也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以前被人伺候现在伺候人也是熟能生巧的大蒙白霫部落公主自然是看得出今日这两位小主人与平时不一样的神色,不敢与行事乖张、在府上被人害怕却又没来由心生亲近的二小姐有何说道,凑到夜三更跟前小声问着三公子怎么了。
不等夜三更回答,院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撞开,岳青凤一脸忙慌,撞进院里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些摔倒,急急问道:“苏留白呢?”
院里三人面面相觑,还是夜三更回神开口道:“找她干嘛?早走了。”
仍不忘又邀请了一句,“吃饭没?没吃过来一起。”
岳青凤当即便破口大骂,“还他娘的吃吃吃,天都要塌下来,你是怎么坐得住的?靖恭坊苏宅昨夜大火,苏留白父母,加上底下丫鬟老妈子车夫门房,一门七口人,全死了!”
……
……
靖恭坊内,充斥着大火过后的焦糊味道,烟气弥漫,让本就阴沉的天气更显压抑。
在大火初起便被打更人现,周遭邻里翻墙越户一阵折腾算是及时扑灭。
不曾见到宅子主人倒也不稀奇,年节里返乡的返乡,串门的串门,这个时间说不定外出赴宴也在情理之中,家里无人也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