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以人血铸造天剑,好让他有一把称心如意的利器可以于两界称王,修道界人人自危,也怕下一剑伤便落在了他们的心口或背后。
宁玉下达死令,九州各地搜寻墨安下落,若他没猜错,墨安应当还披着谢屿川那张皮,只要不是他自己的身体,行动必会受限,宁玉要找到他,哪怕不能成功,他也要合众人之力将其绞杀,万不能任由他继续血洗人界。
谢屿川的消失,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妖界再度陷入了慌乱之中,他们的王身体被人操控,去往人界,成了屠杀无辜的魔。
宋渊本不信的。
许是因为修道界如今的重心都放在墨安身上,故而守在妖界的兵力放松了些许,宋渊趁此机会入了幸州,也无意间看见了挂在城墙上的尸体,那些尸体死了不过一天,尚未被人现。
他在尸体上看见了灵州仙派的剑气,也看见了狼爪一招毙命的伤痕。
谢屿川不曾杀过人。
而挂在宋渊面前的修道士,被扒去的衣衫就扔在一旁,那是灵州弟子的服饰。
谢屿川便是不得已要杀人,也不会杀灵州的人。
他只要尚存一丝理智,也不会做出让洛银不高兴的事。
看着那些屈辱高挂的尸,宋渊越心寒,他想尽一切办法要保护的殿下还是被人夺了舍,魂魄在洛银死后,永远长眠于黑暗之中,如今活着的,杀死那些人妄图铸造天剑,一统人妖两界的,也许真的是墨安。
世上再无洛银。
也再无谢屿川了。
洛银以命让谢屿川活下去,墨安却在他意志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彻底‘杀死’了他。
人界不放过墨安,宋渊也不会放过。
他回去妖界,重整顿,调遣宋氏手下驯养出来的一群死侍,潜入人界。
宁玉在明处大张旗鼓地绞杀,宋渊便在暗处搜罗,逼他无路可退。不论是宁玉也好,他宋渊也罢,只要能找到谢屿川,找到操控谢屿川身体的墨安,他们都不会放过。
两界明里暗里,追杀墨安之事已隐瞒不住,便是远去灵州的百姓也知道这个消息。
小雪那日,灵州早间下了一个时辰的雨和雾,彻底入了寒冬。
小镇客栈里的百姓还在谈着幸州那方鬼魅之事,经过妖界攻入人界和妖界退兵,过去了近一年,幸州在这一年中经历的灾祸实在太多,恐怕接下来的几十年也难恢复元气了。
那鬼魅从幸州杀遍了安州、潞州和古河州,近来有往丰阳州而去的趋势,可他最后还是会回到幸州,再从幸州出,行踪莫测。
客栈里一人问:“那他可会来灵州?”
“灵州离得远,加上宁仙道正全力绞杀他,他应当过不来吧?”
“那也未必,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人见过他的容貌,往往是他杀罢了,我们的人才察觉,他有这般通天本领,杀到你我跟前,也不过几日。”
“去去去!何必说这话吓人!”
细白的手指捏着青瓷杯,杯中飘着两片茶叶,浮浮沉沉。
那人戴着面具,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露出的半张脸更是俊美异常,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纱,便是细瞧也不能瞧清,朦朦胧胧的,恍若谪仙。
茶饮罢,放下一块玉,他没再听客栈里的人闲谈鬼魅杀人之事,只是起身朝外走,方才还能在门前看见的人影,不过一个回头便消失无踪了。
明瑕再一次来到了灵州雪山。
他不太愿意踏足这个地方,只要看见那座雪山,瞧见雪山下当年天光之境留下的坑痕,不好的记忆便涌上心头,仿佛身躯重被烈火灼伤,烧至他玉身断裂,于脸上永久留下这道骇人的疤痕。
可不来,某人就要杀至灵州了。
他才刚走到雪山下,迎面便有一股清凉的微风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明瑕脚步微顿,看了一眼灵州雪山从山顶落至半山腰的裂痕。
那道裂痕是洛银才从雪山苏醒时为了下山而开的一条路,却没想到将整座雪山几乎劈成了两半,此时那裂痕缝隙中生长出了一株天生玉养的梅花,树枝躯干像是冰雪凝聚而成,花枝被风一吹,含着冷梅香气的梅花便如雪花一般纷飞翩跹。
几朵落在了明瑕面前,他伸手去接,花瓣却从他的手指穿过,惹得他苦笑一声,有些神伤地握紧手指,收回。
终不再是苍穹仙,握不住非凡间物。
“洛银,醒醒。”
明瑕脱口而出的声音很低,却能清晰地传入山间的每一寸,这四个字沿着风吹过的方向,环绕山间,惹得这处风声更大,花瓣飞落得更厉害了。
入冬后的山间本万物凋零,靠近灵州雪山的附近山林更是被白雪覆盖,却在这一场大风之中,吹去了皑皑,提早入春。
“再不醒,他可就真没救了。”
风雪过境,多年不曾生长绿植的灵州雪山,竟从山脚出开花。
明瑕道:“我不欲渡他,也不欲告知他,恐怕到不了春来,他便会自取灭亡。”
此话一出,飓风迎面而来,连带着那些纷飞的雪花与花瓣,在灵州雪山那面光滑的雪山壁上的勾勒出一幅曼妙的神女画像,画像栩栩如生,在风雪缝隙里灵动地仿佛马上就要活过来。
明瑕知道,她正要醒来。
洛银好似睡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