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从她出生时起。
千年难遇的修仙之材,从呱呱落地开始便可吸食天地灵气化为自身修为,洛银自出生便被修道界瞩目,九州之内无一人不在等她成仙的那一刻。
洛银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读书识字,十岁开始上灵州仙派鸿山拜师。
当年的墨安便已是九州掌门之,他的修为早入登仙境,有人说他不入仙门,是心系凡间苍生,却无人知晓他入不了仙门,是因为他心有俗愿,偏执的欲·望早已剥夺了他成仙的资格。
洛银十七岁入登仙境,十八岁便等来了历劫前的征兆。
那时的修道界认为,她一定能渡劫成功,实际也是如此,她本可成仙的。
洛银一直不知道,为何她历劫时会在山顶看见火光,不应出现的大火扰乱了她飞升的心神,而被墨安早早埋藏于灵州雪山之下复刻的天光之境,也应着天雷雷动而开启。
雪山下的地心火顺着雷霆落下的方向,一路燃烧直山顶,烧断了洛银成仙之路。
传闻天光之境,是堕仙从仙界坠入凡间的通道,而雷劫,是凡人成仙必经的劫难。
洛银的凡体未能被雷劫羽化,成仙的魂魄被迫锁在了人界身躯之中,渡劫失败,可也没死。
她沉睡于山间,又于五百多年后清醒,之后所经历过的一切,犹如一场万分真实的梦。
她听见有人在呼唤她,不是多熟悉的声音,至少……不是她心中所想的声音。
少年的声音,当更清脆些。
洛银忽而想起那大梦一场里,她与人痴痴相恋,二人都似懵懂无知的孩童,紧张触碰彼此,视彼此为唯一。
束高,着玄衣,朝她奔来的人面带笑容,每一步靠近都像是踏在了洛银的心尖,踩的每一步都让她胸腔颤颤,似有温水溢满。
屿川。
那是她想要喊出的名字,也想听见他的声音。
可那明朗的少年真跑到她面前,站在她眼前时,却变成了颓然无措的青年,他的眼泪,他的痛呼,他紧紧抓着她不肯松开的手,和舍不得将她弄疼的眼神,都让洛银心酸难受。
她好想忘记了什么。
有什么迫切地需要她!
可她为何还睡在这里?睡在她早该脱离的雪山之中。
谢屿川那句凄厉的嘶吼于远方传来,洛银见他双目泣出血泪,痛苦道:“我绝不独活!!!”
刹那心碎。
洛银想起她要做什么,是谁需要她了。
屿川需要她!她要去救谢屿川!
不是把他推出诛仙阵便是救他,不是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这个世界便是救他。
让他摆脱痛苦,回到当初跟在她身后,无忧无虑,满眼是她,见之会笑的少年,才算救他。
她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座雪山,去找谢屿川。
何为现实,何为梦境,唯有清醒才可分辨。
……
灵州雪山之下,明瑕几乎被这狂肆的风迷了眼,他抬起手,广袖遮蔽一半视线。
今日阳光正好,一缕破开了云层,如光束般照在了雪山裂缝的那株冰梅上。
风雪好似越来越大,卷走了壁画上的女子,吹散了冰梅。
明瑕受不住这铺天盖地的仙气,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他方才所站的位置,飓风卷成的人影逐渐现形,狂风散去,山间脆弱的小花颤巍巍地立在草地上,白衣银纱披下,墨色的长被一缕散银光的纤云束起,立于明瑕面前的,是洛银,又不像。
衣袂如云似雾,双肩坠挂两串明珠,洛银仍是那样的面容身形,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天灵上方团绕着一层淡淡的金色柔光。
明瑕见状,心中了然,他早已预料如此,可仍是心生羡慕。
“恭喜你啊,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人。”明瑕道:“褪去人魂,不入仙门,羽化散仙之身。”
洛银一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仙气。
墨安设下的天光之境误打误撞让她渡劫失败,诛仙阵又误打误撞地毁了她的凡体,如今才能让她以散仙身份留在人界,机缘造化,是劫也是缘。
第1o2章一百零二谢屿川:不怕,姐姐。……
洛银尚是肉眼凡胎时,不能看出明瑕的不同之处,如今脱离了凡体,身躯由寒山冰雪淬成的冷梅而化,一双仙眼可洞察一切,自然也看见明瑕身上收敛的妖气中,含了一丝不符合人间的气息。
“你也曾是仙。”这话不是疑问,他的天灵上无仙光仙气,所以洛银用了个‘曾’字。
明瑕并不意外自己被人看穿,事实上不过是洛银做到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他坦然承认:“是。”
明瑕曾是仙,他在人界也有名讳,早洛银许多许多年,那古籍中或许还留有一丝对他的记载,说他如洛银一般,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只是他没有洛银那般走运,正巧渡天劫时被地心火烧了洞门,这才保留了凡人之躯。
他管那种生死一线的经历,叫走运。
明瑕二十五岁便羽化成仙了,他渡劫的过程几乎没有波折,脱离人界也没有丝毫痛苦,只是他一直都不太想成仙。他本身是个悠闲自在,碌碌无为的人,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未经过任何努力,仍然越了修道界各个大能,成为人人艳羡的天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