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进张家,那便就只能做个外室。
外室是什么?是最低微最卑贱的,既没有名分上的保障,也没有身份上的认可,是俎上鱼肉,将来张笃有了正妻,等着她的就是羞辱和一条死路。
她不想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
女人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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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睁开眼睛,她看向了一旁已经睡得很熟的芦苗,她忽然在想老天大约还是可怜她的,让她在当年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芦苗,否则她都无法想象自己会是怎样境地,是死了还是活着。
大约是想了太多,她终于有了一些睡意。
于是闭上眼睛,她不再胡思乱想什么,便在朦胧中进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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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凌乱又错乱的梦。
梦中她回到了容府她居住了六年的正院中。
她在熟悉又陌生的回廊中行走着,回廊两边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春天生机盎然,另一边是冬季的白雪皑皑。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夫人,她恼火地回头去看,想要说自己早就不是什么夫人了——与每个梦中一样,她总是无法说出话来,她心中想着斥责,听在耳中的是一声淡淡的“嗯”。
可她看不到说话的人,她转身朝着正院门口走,踏出了正院的门,她却进到了永安寺的大雄宝殿之中,她看到菩萨慈悲又淡然地注视众生,于是她跪在蒲团上想要祈求菩萨让她这辈子都能平安。
虔诚地磕了头,再直起身子的时候,她却置身徐家那逼仄的屋子里面。
她看到半边脸淌着血的徐淮信朝着她狞笑着扑过来!
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一声尖叫便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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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芦苗被她吓醒了,她睁开眼睛时候便正好对上了芦苗担忧的神色。
“做噩梦了?”芦苗伸手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没烧,你还好吗?”
“没、没事……”秦月徐徐吐出一口气,她抬眼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已经有晦暗的天光挤进来,应是快要天亮了,“就是梦见了徐淮信……”
“听张公子说徐家都完了。”芦苗给她掖了下被子,自己重躺下了,“不用担心徐淮信了,这次过了应该也不会有人再打什么歪主意。”
秦月沉默了一会儿,眼前却还在浮现徐淮信满脸血的样子,她自己都无法去回想那时候她怎么会有那样的力气就咬住了他的耳朵,那是她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的情景,可偏偏就是生了。
“怎么了?”芦苗看她,“别担心那些事情,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秦月翻了个身看向了芦苗,道:“不是担心……就是、就是感觉有些茫然。”
“茫然什么?”天都要亮了,芦苗也没什么睡意,她笑着看向了秦月,“你心思太细了,少想一些吧!”
“在茫然……像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好像只能等着别人去救。”秦月垂下眼睑,“会觉得自己没用。”
芦苗顿了顿,是没想到秦月在想这些。她伸手把秦月散落在脸颊的头别到耳后,笑了笑,道:“你怎么不说这世道难,女人只有被欺负的份?遇到了事情,要么逆来顺受,要么以死相逼,都没有中间的道路可走。”
秦月再次看向了芦苗,想要说什么,但又觉得头隐隐作痛,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换了是我,也得有人去救,否则就只能和徐淮信同归于尽。”芦苗说道,“这不能怪你,这世上所有女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皇后太后,遇到无法抵抗的事情时候,也就只有这两条出路而已,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顿了顿,她轻笑了一声,“所以你不必去想你自己有什么过错,若真的有什么错,那也不过是这世道错了,把女人逼得没法独自站立,只能依附于他人。”
“谢谢你安慰我。”秦月眨了下眼睛,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消失在了枕畔。
芦苗看着她,道:“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想那么多,后来我娘没了,也没什么心思去想了。想也没用,想得再多,这世道也不会改。既然改不了,那也只好忍受下来。”说到这里,她轻叹了一声,又道,“太平时候好,这天下越太平,好人就越多,对女人就不会那么严苛。若是遇着乱世了,人人自顾不暇,女人更没有活路,更要依附别人。往好处想,我们已经算好的了。”
“是啊……”秦月勉力扯了扯嘴角。
“快点好起来。”芦苗说道,“等好起来了,我们一起准备礼物去州府衙门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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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红霞出现在天际。
太阳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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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半梦半醒,背后的伤口牵扯着,让他时刻感觉着细密又无法散去的仿佛针扎的刺痛。
那时候他九死一生,为了救命,也顾不了那么多,到底还是留下了许多麻烦的后遗症。
回到京城中太医看过之后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这伤口久久不愈合自然是因为身体太虚伤了元气,自然伤了元气便也只能静养,可他肠胃也坏了吃不了什么东西,能消化的也就只有白粥药粥。
一切都只能仰赖于时间,寄希望于有一天他真的通过漫长的休养让自己好起来。
但他却总觉得一切只是他应得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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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他此时此刻半梦半醒,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容府。
在梦中,他似乎有了改变一切的能力,他向太后揭了赵素娥的阴谋,然后与秦月忏悔了自己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