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像是与亲近的人讲话,软糯声中夹杂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或许是听到了刘方的脚步声,原本的娇声瞬间停下,刘方见状,心中生出莫名的遗憾。
从屏风后走出一妇人,大约三四十岁,容颜打理的精致,见刘方走进,妇人伸手拉出屏风后的柔姿倩影。
若说方才,刘方还在猜测,这样的声音,该有何种面貌才能与之匹配,如今见了真容,便觉得理应如此。
青黛扫眉,眸如秋水潋滟生姿,琼鼻皓齿,身姿娇柔,楚楚可怜。
美人妙音,相得益彰。
妇人拉起雪白的柔荑,朝着刘方道:“刘郎君,这就是宝扇,你可曾满意?”
刘方双眼愣松,直到小丫鬟的一声轻笑,才将他魂魄唤回。
来此处之前,刘方还准备多挑选几个,冷冷妇人的面子。
如今见了宝扇,便半点犹豫也不再有,从腰带上解下钱袋,递给妇人。
“五百两黄金,都是银票,各处钱庄皆可兑换。”
妇人嘴中说道:“我自然是相信刘郎君的,你一瞧便是个规矩人,不会做那些少给银钱的事。”
手中却解开钱袋,将银票取出,她见惯了各式银票,自有分辨真假的办法,待辨认确实为真,清点过后,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刘郎君可要在扬州城里小住片刻,宅院周围有茶社客栈,我可带你过去……”
想起王氏的焦急,刘方虽有所心动,但断然拒绝了妇人:“府中有急事,需尽快回去,我今日便要带小娘子离开。”
妇人看刘方穿着打扮,便猜测出他不是为自己,是为主人挑选扬州瘦马。
从刘方给银钱的畅快,以及他身上的针线布料,妇人隐约猜测出不是扬州城的贵人,她心中虽有疑惑。但这等挑选瘦马的举动,贵人都忌讳被知道真名,她不是不通晓人情世故的人,便不再追问。
除去五百两黄金,刘方身上还带着行程往返的银钱,他本想包一只普通的船只,省下银钱打酒喝。
但宝扇弱柳扶风的身姿站在他身侧,柔声问他们要坐哪只船时。
刘方一时鬼迷心窍,指了最大最舒适的那只。
他心中暗自后悔,这般花销,丁点银钱也存不下。
宝扇细声道谢,声音带着几分欢喜:“刘郎君破费了。”
可以瞧出来,宝扇很喜欢这只船。
袅袅佳音入耳,刘方再生不出退却的心思,干脆利落地付了包船的费用。
临上船时,妇人携同丫鬟来岸边送宝扇。
她比普通的培养扬州瘦马的牙婆尊贵上几分,但说到底,也是个下九流的。
宝扇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妇人记不清原因,无非是赌场欠了债,家中遇上灾祸云云。
当初只给了六贯铜钱,如今却还给她五百两黄金。
宝扇素来乖巧可怜,惹人怜爱,妇人虽将她视作换取银钱的工具,但经年累月,难免有了几分真情。
第51章世界三(二)
妇人微微示意,身后的丫鬟便将靛蓝色布料裹好的包袱递给刘方,趁着丫鬟和刘方说话的空闲,将宝扇拉到旁边。
“那琵琶,我已让人仔细装好,随你一同离去。只是这东西精贵,路途上你免不得要费些功夫照看,莫让莽撞的船夫碰坏了。”
宝扇颔应好,黛眉微皱,双眸如水波流转,蕴涵着依依不舍的情意:“姆妈疼我。只是离开扬州城,此生怕是没有回来的机会,到时姆妈定然将我忘记了。”
她声音酥软,此时夹杂着丝丝难过,几句话落到人心头,让人不禁胸口酸涩。
妇人见状,更是不舍,宝扇平日里一贯听话,让学什么就照样做,从不顶嘴胡闹。她生的美貌,将各式各样的手段学了个齐全。在妇人眼中,不仅仅是用来换取富贵的工具,更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妇人心头略紧,从怀中摸出拳头大小的小册子,用帕子一裹,递到宝扇手中。
“乖宝扇,你将此物收好。”
宝扇微微一瞥,便从小册子露出的一角瞧出了真容。她面颊羞赧,恰似红云遮面,妇人清楚这般年纪的小娘子,面皮比纸张还薄,因此并不放在心上,细细叮嘱道。
“美色只是敲门砖,要想勾住一个男人,还需费些手段。
你在这些闺房秘事上多下些功夫,任是哪个冷面罗刹,也得拜倒在你的罗裙下。
你听话,必定要将这春闺戏图,全数看完。”
宝扇面上羞红一片,但她素来乖巧懂事。
如今要离了妇人,也改不了旧日习惯,忍着羞涩答道:“我听姆妈的。”
江边,船上。
刘方已经踏上了船只,遥遥喊着:“小娘子,快随我上船!”
宝扇应了一声好,脚步匆匆地向船只走去,其身影纤细如岸边柳枝。
船夫见人已到齐,竹篙没入水中,向后一撑,船只便借着水力,悠悠向前行去。
这船只足够大,分了里间门外间门,船上的装饰也像极了绵绵水乡,朦胧缥缈——
层层轻薄的纱幔遮盖着窗棂,隔间门之间门有雕花木门遮挡。
宝扇掀开帘帐,进了里间门,这船只价格不菲果真有它的道理,屋内摆设一应俱全,桌案上摆着从岸边买来的鲜时令水果,窗棂下便是软榻,只需坐直身子,便能瞧见窗外的粼粼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