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宇文玄已经废了筋脉,拿不起剑。但大太监对他仍旧惧怕,他可没有那等胆量,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测试一番宇文玄究竟还拿不拿得起剑。
于是,大太监面皮带着笑,嘴里说着「客气」,一使眼色,身后的小太监就将圆凳拉到自己跟前,用宽袖擦的干干净净,又哈着气暖热了,才放到大太监臀下。
几个太监在王府门外候着,等的久了,也不敢表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远处,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宇文玄身着黑色劲装,还未靠近王府,便看到一人从圆凳上站起。
此人面白无须,一眼便知道是何身份。
宇文玄跨过门槛,却不看向大太监他们,声音冷硬:“何事?”
管家忙回话。
“是圣上有旨意,请王爷入宫,具体事宜并不知晓。”
见管家三言两语,便将旨意说得清楚,大太监竟然只言片语都插不进去,心中却不郁闷,只觉得庆幸。
宇文玄只轻瞥他一眼,他双腿绵软差点跪倒在地。
不亏是久经沙场,身上的血腥煞气,如此令人畏惧。
见宇文玄不言语,大太监怕他不去,想起来王府之前,圣上的再三叮嘱。大太监壮着胆子,出声道:“怕是长久地见不到王爷,圣上难免思念,才邀了王爷进宫一见。”
闻言,宇文玄轻嗤,思念?那龙椅上的人,怕是厌恶他至极,永远不见他才会拍手称快。
宇文玄眸似幽潭,声如鬼魅:“既然如此,便去罢。”
大太监强忍住心中的骇意,只不过转瞬之间,宇文玄就已经上马,他神色慌张,连忙说道:“不仅圣上要见王爷,皇后娘娘惦记邓姑娘,想借此机会……”
既然宇文玄和邓姑娘都要入宫,不如同行。
宇文玄身姿高大,坐在马上更显其雄姿英魄,他低睨着大太监,眸中的神色让人惶恐不安。
大太监见状,话音一转:“王爷进宫是要事,定是要先行一步,便由我送邓姑娘进宫,必将邓姑娘妥善地带到宫中,王爷莫要挂心。”
回应他的,只有马蹄溅起的尘土,和宇文玄抛下的一句话。
不动如山的管家,听到了宇文玄允诺,这才唤人去叫邓姑娘出来。
邓姑娘听闻皇后召见,又听传话的小厮说王爷也要进宫,便以为两人要同行,连忙嘱咐婢子为她梳洗打扮,重穿戴。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
邓姑娘满脸都写着不满意,这些衣裙都太过平凡俗气,丁点意都没有,更别提让人眼前一亮了。
她手中握着一只双钗海棠,问着婢子:“宝扇在哪儿?”
即使数日都未见过宝扇,邓姑娘也没将她忘的一干二净。
那般芳姿丽貌,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绕是她来自,见过繁花无数,美人如云,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宝扇。
这样的美人,只惊鸿一瞥,便能记在心中,再也忘不掉了。
邓姑娘往日里瞧着,宝扇身为婢子,手头可用的银钱不多,头上的钗环都是黄铜所制。
荆衣布裙,也可见其艳丽颜色,再寡淡的襦裙,都能让人将目光凝聚,心神动摇。
邓姑娘觉得,若是宝扇在此处,定然能为她好好打扮。
花晴垂下眼睑,沉声道:“她身上不舒坦——姑娘还是尽快收拾,王爷也不是个慢性的人。”
邓姑娘恍然想起,宝扇有疾告假的事,不由得悠悠长叹——怎么美人都这般体弱?
但若是硬要把宝扇喊来,也是可以的。
只是路途耗费时间,待其赶到,挑选衣服饰,又要花费一番功夫。
邓姑娘想起宇文玄的冷脸,将喊宝扇的念头抛出脑海,她将木梳递给花晴,让她为自己梳妆。
待邓姑娘准备妥当,方才还缓缓落下的夕阳,如今只剩下浅浅的暖橘色光芒。
花晴见没人催促她们,便见缝插针般奉承起邓姑娘来。
“王爷素来是不等人的性子,如今却能耐得住梳妆打扮的时辰,等候在府外,可见他对姑娘是不一般的。”
邓姑娘面色红润,轻飘飘瞪了花晴一眼,只是口中并未说出责怪的话。
待邓姑娘走出王府,左瞧右看,也看不到宇文玄的身影,只有几个太监候在门外。
大太监搓了搓凉的手心,走上前去:“邓姑娘可准备妥当了,随我进宫去罢。”
邓姑娘神色焦急,连忙拦下大太监:“等等,王爷在哪里?他不是要一起进宫?”
大太监见她妆容齐全,身上又是精细打扮,本以为她是为了在皇后娘娘面前,不失礼仪。如今听她这番话,不免神色古怪:“王爷?王爷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此时也该到了皇宫。”
邓姑娘顿时脸色苍白,上好的脂粉都掩盖不住眉眼中的慌乱,站在她身后的花晴,也顿时双眸圆睁,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离邓姑娘远了些,唯恐邓姑娘想起她的奉承,一时间恼羞成怒,将火气撒到她身上。
在大太监的催促声中,邓姑娘神情恍惚地坐上了马车。
待马车停下,大太监掀开帘子,邓姑娘走下马车,抬只见夜色如墨。
皇宫正殿,一片觥筹交错的欢快景象,圣上与臣子,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唯有一处席位,仿佛与外界相隔。若是他处是盎然春意,此处便是寒冬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