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狗皮剥了?
李飞眯缝着眼睛,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熊珍艳被割去的那张皮。
问清楚了吴大拿家的地址,李飞装着闲逛的样子到了吴大拿的楼上。
上午十多点钟,整个楼道都是安静的,李飞的皮鞋踩在台阶上出“哒哒哒”地声音,他后悔去地摊上买这种劣质皮鞋了,即便是伪装也应该买双好的。好皮鞋是不会出这种刺耳的声音的,这个声音,让他接下来的行动有些被动。
李飞高抬腿,放轻脚步,走到吴大拿家门前。
同样是一梯两户,但一户在东,一户在西。西边那户人家门口落着不少灰,说明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在楼下的时候李飞也跟大爷们打听过,说是那户人家害怕吴大拿,几年前就搬到儿子家住了。
李飞给自己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去敲吴大拿家的门。敲了三下,门内没有回应,可他明明是看着吴大拿上来的。
用手拽了下防盗门,现门是虚掩着的,门内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在那股味道里还掺杂着另他熟悉的血腥味。
李飞拧眉,将手放在后腰上,这才想起他出门的时候没带枪。
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门拉开,门内的一切让他禁不住想吐。
这是从警以来见过的最糟糕的现场。
门口是客厅,但客厅里堆满了杂物,杂物间散落着一些皮肉碎屑,这让整个房间变得极其恐怖。李飞将悬在半空中的那只脚收了回来,他决定先报案,起码让附近派出所的同志来配合他的工作。刚想往后退,听见了粗重的鼻息声。扭头,看见一只浑浊地,恶狠狠地眼睛。
李飞认出他是吴大拿,但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这个老头儿,古怪地像鬼一样,悄无声息的。
李飞刚想找个理由,吴大拿就将他推进了屋内,一脸阴沉地带上了房门。
“你是谁?”
吴大拿问,声带嘶哑,像是被狗啃过一样。
“李飞。”李飞报出自己的名字,在杂乱的客厅里勉强找出一块儿可以落脚的地方。
“李飞?”吴大拿眯着眼睛看他:“你是警察?”
“是警察!”李飞拿出自己的证件:“看来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你们现了污水井里的东西。”吴大拿随意地坐在地上:“你们是警察,找我不稀奇,找到我更不稀奇。”
“为什么?”李飞看着吴大拿。
“什么为什么?”吴大拿反问:“哦,你想问我为什么杀狗?没有为什么,我讨厌狗,因为它毁掉了我的生活。”
“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李飞故意用话挑他:“是不是你伤害了这位朋友?听说你的腿是被狗给咬断的,能跟我说说吗?”
“你这好奇心还真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我的腿?”吴大拿笑着从杂物堆里扒拉出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酒,那酒瓶子上满是污垢,他却毫不在意,咕咚咕咚咽了好几口:“罢了,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五岁之前,吴大拿是个幸福的孩子,有疼爱他的爸爸妈妈。
五岁生日那天,爸爸跟妈妈生了激烈的争吵,妈妈摔了给他煮的面。从那天开始,他就再没见过自己的爸爸。等他长大一些才知道,他的爸爸出轨了,跟别的女人跑了,不要他们母子俩了。
十岁那年,妈妈经不住外公外婆的劝导,带着他嫁了人。
刚开始还好,继父跟他家里的人虽然不喜欢他,却也没太难为他。十一岁那年,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了,他在那个家里成了多余的。因为他的去留问题,继父跟妈妈之间爆了很激烈的争吵,在那个阴沉的看不见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妈妈抱着他跟弟弟哭。
他知道妈妈很为难,如果离婚,她将要拖着两个孩子,他的弟弟也会变得跟他一样,成为这个世上多余的孩子。
为了妈妈,为了弟弟,他帮妈妈做了选择,他带着妈妈给他准备的干粮,徒步回了外婆家。
外婆可怜他,想把他留在身边,舅舅跟舅妈却不同意。
十二岁,他离家出走,在社会上流浪了半年,被一个好心人收留了。
那是一个民办教师,儿子病故,妻子再嫁,一个人孤零零的。当他在草垛里捡到吴大拿时,他跟这个孩子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他把吴大拿留在家里,想办法送他上学,那是自从父母离婚后吴大拿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吴大拿原本不姓吴,这个姓是那个民办教师的,他叫他叔,心里却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下去,吴大拿或许会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可在他十八岁那年,养父因病去世,他又成了那个无依无靠的人。他考上了大学,却拿不出读书的费用。家里原有的钱都给养父治病了,还欠了别人的。为了还债,他放弃学业进入工厂打工。
他清楚,他跟别人不一样,他习惯独来独往,也习惯别人叫他怪胎。他听话是因为他不想惹事儿,他勤奋是因为他想要赚钱还债,他的格格不入,让他成为了被欺凌的对象。
就在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时,一个姑娘伸开双臂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叫黄蕊,是厂长的女儿。
他们之间产生了感情,可厂长反对,因为嫌弃吴大拿,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为了拆散他们,厂长想了很多办法,例如诬陷他毁坏了厂里的设备,例如举报他,将他送到派出所里。尽管他成了有污点的男人,黄蕊却从未放弃过他。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父亲做的,她爱吴大拿,更觉得愧对吴大拿。
吴大拿从派出所出来那天是黄蕊去接的他,她挎着一个小皮箱,说要跟他远走天涯。他们在小旅馆里被抓,他被厂长带人丢进了仓库里,那仓库里有一条饿了很多天的狗,他跟那条狗展开了殊死搏斗。狗被他咬断脖子死了,他的一条腿废了,一只眼睛生病变,慢慢失明。
他还记得,当他从仓库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那种一种畏惧的,恐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没再去找过黄蕊,因为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也不想让心爱的姑娘看到他残缺的样子,他害怕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厌恶,恐惧以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