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良平顺手把盒子塞进背包边袋,说:“注意安全,别让女孩子受苦。”
喻池正等电脑开机,耳朵边仿佛也是机箱风扇那种嗡嗡声:“还不是那种关系……”
蒋良平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喻池也没把盒子拿出来。
喻池不禁连点几下鼠标,蓝天绿地的桌面频频刷。
“对了——”蒋良平的声音又回来,“你最好先自己试用一下,适应适应,免得关键时刻掉链子,破坏气氛。”
喻池半转过电脑椅,一双耳朵已经无所谓红不红,衬得那颗银豆豆分外耀眼:“经验教训?”
“……友好提醒,仅供参考。”
喻池转回去面对电脑,一时想不起刚才打算聊天、打游戏还是搜索哪个关键词。
蒋良平走出门外又折返:“对了——”
喻池不得不再度回头。
“注意正反面啊,用错了就直接换一个的,就像戴手套吃小龙虾一样,摸一下就油了,没有人会翻过来再用吧。”
喻池轻叹一声,接茬道:“还要从头戴到尾,不然跟没戴一样。”
蒋良平放心一笑:“聪明。”
*
热天冲凉,喻池往往只穿一条短裤出来,让空调激凉一会,再穿衣服。
他扶着无障碍栏杆,蹦到衣帽间,全身镜镶在衣柜旁,立刻将不对称的他完整地映进去。
蒋良平那句提醒乍然扎进脑袋,喻池很少在镜子前端详自己,过去一年也只有在买衣服时,会往镜中多看几眼——躯体经衣服掩饰,那份不对称感淡化了。
和残肢抗衡一年,喻池对肢体平衡有了较好程度的把控,已经可以单腿站立或蹦跳,略一弯腰,短裤便褪到脚踝。
除掉人工掩饰,原始的躯体真实展现在镜子中。面容是姣好的,肌肉是青春的,比例是趋于黄金的,甚至连第一性征也很傲人,可惜左腿残肢拉垮了完整的美感。
残端表面爬满茧子,还有几处血泡破了后的淡痕,疤痕像一道拉链,封锁住16岁以前的美好,除去象征意义,那就是一截丑陋的残肢。
喻池可以将之美化成“不自然、不对称”,但在大众眼里,他仍然是残缺的。
想到要将这副残缺的躯体展示给喜欢的女孩,他几乎被一股强烈的自我否定撼倒,满心酸涩。
更为可怕的是,每当他悼念“亡肢”,幻肢痛便如火舔舐,灼烧着他。
喻池禁不住倒抽气,扶墙按揉着,试图撇开胡想。
幸而一年来保持运动,幻肢痛没能长久奴役他,只是偶尔鞭打,频次降低,他已习惯与痛苦共存,像习惯一颗没能根治的蛀牙。
假肢重回到身上,弥补了一些不对称感,他看起来“完整”了。
完整与亲密变成了矛盾,他似乎只能二中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