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阿金觉寝殿隐有人影和脚步声,正欲去查探。
一双靴子拦在她面前。
黑暗里,朱瞻基坐在床头上碎碎念“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兵,这种人古已有之,可一句话不说,便能气得他人变色的,朕还是头一回见,今天是不是又把吴氏气跑了?”
子衿睡得特别安稳。
朱瞻基垂眼望着子衿恬静美好的睡颜,眸中满是怜惜。
“哼,一心逼着朕先低头呢!学谁不好,偏学当年的郭氏,朕可不是皇考,最恨的就是这种仗着宠爱,企图辖制君王的女人。你就是一辈子不开口,等到这永宁殿塌了,你也等不到这一天,慢慢等吧!”
子衿突然睁开眼,吃了一惊。
朱瞻基直接把人推一推“进去点儿!”
子衿坐起来。
朱瞻基直接把她的被褥扯过来,翻身便睡。
子衿愕然,黑暗里,她张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说出的话却是无声的,她下意识躺了下去,唯恐被皇帝现自己的异常。
原本不想理会她的朱瞻基又翻过身来,轻轻从身后抱住了她。
不过片刻,辛劳一天的年轻皇帝便累得睡着了。
子衿听到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转身来,望着他犹带委屈和恼意的睡容,笑着摇了摇头,动作轻柔地替他盖好了被子。
翌日清晨,天还未明,朱瞻基便出了永宁宫。
殿外,他忍不住回头望去。
陈芜欲言又止。
朱瞻基看向陈芜,陈芜轻叹一声“陛下说是禁足,可永宁宫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捡了最好的送去。贵妃娘娘不开口,各宫妃嫔们轮番去哄着她开心。您等了这么久,无非就是等一句话,按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
朱瞻基神情一滞“可是什么?”
陈芜迟疑“有句话思来想去,奴婢还是不敢讲。”
朱瞻基皱眉“你若知情不报,干脆给朕滚出紫禁城!”
陈芜低声道“奴婢赴永城后,曾听孙家人提及一件事。贵妃闺中之时,曾被接去彭城伯府上住了半年……”
略略一顿,他猛然跪倒“事涉太后,奴婢实不敢言,陛下恕罪!”
朱瞻基面色阴沉,拂袖而去,一路疾行。
陈芜紧随其后,几乎都追不上朱瞻基的步“陛下!陛下……”
他分明想提醒朱瞻基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眼看到了清宁宫,朱瞻基陡然站住了。
“黄宗载在乾清宫等着了吧。”
陈芜这才松了口气“是,陛下,黄侍郎奉旨清理天下军伍,今日正好是他从浙江回来,上殿奏呈的日子,现在这时辰……黄侍郎已在殿外候旨,等待陛下召见了。”
朱瞻基望着不远处的清宁宫,毅然转身离去。
陈芜急忙跟上去。
清宁宫蚕室。
张太后同孟尚宫等人正在养蚕喂桑。
张太后声音温和“自永乐后,各司要职多为内宦所控,我知你一心要整顿。可是你呀,手段太凌厉,这阵子都多少人来我跟前告状了。”
孟尚宫恭敬道“太后,病蚕越来越多,越早动手越好,迟了,只会生出更多祸患。”
张太后嗯了一声,责备梅清“一定是你们没有精心!”
梅清惶恐,忙道“太后,宫人们日夜巡视,生怕蚕室太冷,设法以桃叶火灸,又精心挑选最嫩的桑叶喂养,哪儿敢有丝毫懈怠呢。”
张太后突然想到“桑叶呢?是不是又用被露水打湿的桑叶来喂养了!我说过,待露水干了以后才能采摘!蚕室的寒暖,蚕的饥饱,都得时刻留意,我只歇了两日,将这事交给你们,竟就办成这样?”
众人连忙跪下“太后息怒。”
孟尚宫看向张太后,意有所指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形,将晒干的秋桑叶末掺入桑叶,蚕就不会再生病了。”
张太后皱眉“皇后呢!?”
梅清忐忑“皇后娘娘刚派人来禀,开春后她的风寒时好时坏,未曾大好之前,不敢来清宁宫,怕过了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