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梅少渊神情严肃,高声谏言道“陛下,参政康庆等州府县的地方官员约三百余人考满,称职者二百五十人,平常者六十人,不称职者四十人,俱未三考,依照朝廷的惯例,应当复职。”
朱瞻基面上蕴着怒气,冷声道“天天嚷着民为国本,朝廷上下有谁真正记在心里?闾里小民或受饥寒,或遭欺凌,皆仰赖各州府官员申诉冤屈,如今这地方守令明明不称职,却要三载考绩,三考后再定黜陟,这一等便是九年!真是个昏官,九年里百姓要受多少苦难?”
梅少渊闻言,直言不讳道“陛下,官员必先任之以事,再察其言行,才知他是否真正贤德,这三考之法,自上古流传至今,确是惯例了……”
朱瞻基险些被这番话气得笑,他隐忍不,只沉声道“错误的惯例,为何不能改?叫吏部重新拿个章程出来。在朕革除这弊端之前,命巡按御史及按察司从严考察,凡遇贪婪不法的地方官员,不必再等三考,一律纠举查办!”
他抬手去拿茶杯,谁料一不小心,竟是连茶盏都翻了。
陈芜连忙赔罪“陛下恕罪!”
朱瞻基轻描淡写道“罢了!这些活儿你做不惯,让袁琦来伺候吧。”
陈芜躬身行礼“奴婢替袁琦谢主子恩典。”
朱瞻基一抬头,现梅少渊惊奇地望着自己,不由诧异“怎么这么看着朕?”
梅少渊突然笑了“依陛下的性子,今日早将吏部官员提来训斥了,再说袁公公跪着求了好几日,陛下都不肯赦他……到底有什么好事,陛下这么高兴?”
陈芜忍住笑。
朱瞻基挑眉“怎么,朕喜形于色了么?”
陈芜先是点头,又赶紧摇头。
朱瞻基果断道“朕就说嘛,你年纪不大,眼神儿不好,继续吧!”
从永宁宫出来,殷紫萍捧着精致的荷包,在宫道上等候,眼见梅少渊走过来了,她鼓起勇气要出去,却又陡然背过身去。
待她做好心理准备回过头来,对方已走出很远了,殷紫萍着急,连忙去追。
廖宫正挡在了她的面前,冷声道“带走!”
朱瞻基兴冲冲来到永宁宫,阿金连忙行礼“拜见陛下!”
朱瞻基看了一圈,不见人影。
阿金解释“陛下,惠妃娘娘邀请主子,一同去了坤宁宫。”
朱瞻基点头,目光一转,注意到案头的笸箩。
他走上前随意翻看,现先前做荷包剩余的布料“平日倒少见她做女红,这是做的什么?”
阿金笑了,恭声道“陛下,奴婢先前见贵妃娘娘亲手做了个荷包,必是赠给陛下的,您可得装作不知情才是。”
朱瞻基微微一怔,旋即低喃了句“她能想到朕呀,必是无事献殷勤,朕得格外小心才是!”
陈芜偷偷瞧朱瞻基,却见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不由撇嘴。
此时,坤宁宫外,画屏满脸歉意“皇后娘娘服了药,刚刚才歇下,劳烦各位白跑一趟,待皇后娘娘醒了,奴婢立刻通报。”
吴妙贤急切道“皇后娘娘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连我也不见呢?”
何惠妃见画屏为难,出声解围“那我们就先走吧,午后再来探视。”
子衿从伏姜手中接过食盒,亲手递给画屏。
画屏恭敬地接过,行礼。
寝殿内,胡善祥神情恹恹地躺着,连画屏进来也未多看一眼。
画屏低声禀报“皇后娘娘,奴婢已将人都打走了。”
胡善祥看向画屏手中的食盒“那是什么?”
画屏道“是孙贵妃送来的糕点。”
胡善祥不再开口,画屏正要退出,胡善祥又改了主意“打开。”
画屏心中虽暗暗惊讶,却恭顺地打开了食盒。
胡善祥一看,食盒内满满都是各色甜点,中间一格是色泽焦黄,散着甜香的花生酥糖,胡善祥面色微变。
不由想起幼年时的一些事。
厨房内,少女胡善围把花生碎全倒入刚刚熬好的糖浆,饱满的花生碎瞬间滚满了糖……
最终,胡善围动作麻利地将成型的花生酥糖切成块,一只小手趁她不备悄悄来偷,被她一把逮住。
小小的胡善祥扬起脸,胡善围将花生酥糖丢进她嘴巴里,姐妹俩甜甜地笑起来。
……
一想到这些,胡善祥眼中瞬间涌起泪光,下一刻,她抬起手,狠狠将食盒打翻了。
“她是在讽刺我么?”
画屏惊骇,忙不迭地跪倒在地。
胡善祥伏在床头,掩住了面孔,不愿让任何人看清自己的表情,地上的花生酥糖却渐渐染上了泪痕。
子衿坐着凤轿经过宫道,伏姜忍不住问“主子,您为什么要给皇后娘娘送酥糖呢?”
子衿笑笑“药,多苦啊……”
就在这时,方含英仓促拦轿“请让我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