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转身看向朱瞻基,柔声道“殿下,陛下并非中毒,而是气急病,卫王水米未进……已在外跪了一整天了。”
朱瞻基没好气地将清粥一推“送去给他!等等,他往日最爱吃甜角黍,也一并送去!”
当听到卫王最爱吃角黍的时候,孟尚食不自觉看了子衿一眼。
朱瞻基脸色却又沉下“父皇向来仁慈,便是臣子当众顶撞,他都从不苛责,这李时勉受到如此惩罚,定是十恶不赦之徒,不必带来了,即刻缚斩西市!”
小宦官闻讯,连连应是,而后匆忙退出。
苏月华心惊胆战,偷觑孟尚食,可孟尚食却一脸平静。
朱瞻基终于吃了一口粽子。
苏月华再次呈上清粥,子衿亲自替朱瞻基送到眼前,朱瞻基勉强吃了两口,却见游一帆推着李时勉进来了,李时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罪臣见过太子殿下。”
朱瞻基又沉下脸来,厉声道“我不是命令将他即刻斩么?”
游一帆行礼“殿下息怒,想必第二回传令的王指挥从端西门出,而来人捆着李时勉从端东旁门进来,一来一去,两头竟是岔开了!”
朱瞻基敏锐地望向子衿,子衿冲他无辜地笑笑。
朱瞻基冷笑一声,脸色阴沉“李时勉,你可知自己犯下滔天大罪?!”
游一帆呵斥“没听见殿下的话么,当日你到底如何顶撞陛下,还不从实招来!”
李时勉看了游一帆一眼,不由想起方才在赶来乾清宫的路上,游一帆对他的叮嘱。
“若要活命,见了太子,只能说两句话。”
李时勉再次叩头,正色“臣言,陛下居丧守孝之时不宜多近妃嫔,皇太子更不宜远离左右啊!”
朱瞻基面色微妙地变了“只此两句,别无他言?”
李时勉痛心疾“只此两句,别无他言,只是臣笨口拙舌,措辞不善,引陛下生厌,终触怒陛下,酿成大祸,臣甚悔!”
朱瞻基面上的怒容,不知不觉雨过天晴“过鲁过直,倒不失为一个忠臣。”
他侧目看子衿一眼,突然喝道“当日奏疏何在!”
李时勉浑身颤抖“在……陛下当时震怒,一把火——烧了!”
朱瞻基看向子衿,子衿对他笑得格外亲切,朱瞻基意味深长道“哦,烧了。”
李时勉深深俯下头颅“是,烧了。”
朱瞻基长叹一声,摆摆手“都下去吧。”
待众人全部退出,朱瞻基嗔怪地扫了一眼子衿。
子衿压抑着内心的忐忑,上前拜倒,温言“殿下,帝王驾崩,妃嫔殉葬,更有多少无名宫婢陪殉,皇室贵胄、民间百姓多有效仿,活人生殉之风愈演愈烈,您就不能……”
朱瞻基肃然“子衿,这是祖训。”
子衿深深望着他,眸中隐隐夹杂着些许期盼“祖训,不能变么?”
朱瞻基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子衿眼神里闪动着无限的悲戚,看得朱瞻基于心不忍。
“唯有贵妃郭氏,育有三子,可依礼免殉。”
那就是还有一线生机,子衿的眼睛亮了起来。
殿外,太监将粽子送给卫王,卫王欢喜极了。
“我娘有救了,她不必殉葬了,我娘有救了!”
远远望着这一幕,苏月华忍不住回望去。
“好厉害的手段。”
孟尚食摇摇头,莫测一笑“到底年轻了点儿。”
听到这话,苏月华怔在原地,可孟尚食早已笑着离去。
此时,坤宁宫内,胡善祥正亲自服侍张皇后试穿太后服饰。
梅清匆匆上前“娘娘,太子殿下要赦免贵妃郭氏。”
铜镜前,张皇后牵起清浅的微笑,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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