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很庆幸只有自己能看到楚斯年的脆弱,又很心疼看到楚斯年的脆弱。
“让我帮帮你,可以吗?”秦昭小心翼翼地问。
“……不,不行……”楚斯年咬着嘴唇,仍想挣扎什么,但是脸颊却被秦昭温柔地捧住,他不得不直视着秦昭的眼睛。
“我只是想帮你。”
深邃而明亮的深褐色的眼睛,琥珀一样的色泽,闪烁着从未有过的蜜一样的温柔。楚斯年的嘴唇动了动,一瞬间的犹豫,秦昭已经扣住他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滑入他的指缝,手心与手背相贴,然后缓缓没入水中。
浴室里渐渐氤氲起潮湿的水雾,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自尊,所有隐秘的念想,所有苦苦压制的渴望,似乎也随着逐渐蒸腾起的雾气而失去了原本敬畏分明的界限,软软地坠入水中,漾起一圈颤栗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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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抱着楚斯年走出浴室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楚斯年早已经窝在秦昭的臂弯里累得睡着了。直到秦昭轻手轻脚把他放进被窝也没醒。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瘦削的蝴蝶骨在在薄薄的睡衣下显出清晰的轮廓,完全是自我保护的姿态。
秦昭轻轻地叹了口气,跪坐在楚斯年身边,用毛巾一点一点擦干他的头,然后拿来药棉,重帮他包扎伤口。
不是是不是稍微被弄疼了一下,楚斯年轻轻地哼了一声,动了动。秦昭连忙停下包扎,对着他膝盖的伤口小心吹了吹。
“呼,呼,吹吹就不疼了?乖。”
简直就是哄小孩的语气,效果却出奇地好。楚斯年温顺地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在柔和的光线下投下小小一圈灰色的疏朗的圆弧。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尾和唇角还带着一点尚未褪进的迤逦的嫣红。
秦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楚斯年柔软的脖颈和脸颊。
他一向以为楚斯年是从容的,冷静的,矜持的,甚至还有些过分的理性和峭硬。却从不知道,原来他也会像小孩子一样,怕疼。
幸好,幸好。
秦昭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中被一种从有过的,温热的,酸楚的,又怜惜自责的情绪填满了。
楚斯年被细微的动静惊扰,稍稍睁开眼睛。
或许是由于床头壁灯柔和的暖橙色光线,又或是温暖蓬松的被褥终于给了他几分安全感,澄澈的黑眼睛终于卸去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迷迷糊糊地,乖顺地看了秦昭一眼。
像是被小猫爪子在心口软软地踩了一脚,秦昭不自觉地眯起俊美的眼睛,像是哄小孩似地轻轻揉了揉楚斯年的柔顺的头。虽然楚斯年身上的燥热已经退了,但是他毕竟受了伤,又泡了冷水,加之楚斯年平日就有点病恹恹的体质不算太好。秦昭真的担心他明天会烧。
“喝口药再睡,好不好?”
秦昭把楚斯年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拿起一旁用小碗冲好的感冒冲剂,用唇试了试温度,确定不冷不烫刚刚好,才舀了一勺,放在楚斯年嘴边。
“喝药?”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楚斯年阖着双眼,在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昭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耳垂。明明是急躁的一个人,可是秦昭此时却格外地耐心,继续轻轻地,用从来没有用过的温柔声音唤他:
“不喝药可不行,明天烧会不舒服?”
一边说,一边用小瓷勺轻轻撬开他的唇齿,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喂了一勺进去。
楚斯年闭着眼,梦里稀里糊涂被迫吞咽了一口,眉毛立刻皱起来了。
“苦”。
楚斯年咕哝了一声,把头往秦昭臂弯里拱了拱,小孩子一样别过头不肯喝了。
秦昭哭笑不得地看着楚斯年。这人平日里天天嫌他秦昭幼稚,自己二十五六了还不是跟小孩一样偏食挑嘴。明明当医生还嫌药苦不肯喝,敢情他平日里一本正经劝别人良药苦口都是装的。
现在意识不清,才终于暴露本性。
秦昭低头看着楚斯年的睡颜,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仿佛被一汪热乎乎的水溢满了。
遇到这个人,他还能怎么办呢?哄着呗。
于是只好煨了小半碗蜂蜜汤水,和着药搅了搅,终于连哄带骗,一勺一勺给楚斯年喂了下去。喂完药,已是凌晨四点,秦昭轻轻地,慢慢地托着楚斯年的头,将他送回温暖的被窝。转身想拉了灯,可是手指触到开关,秦昭又停住了。
秦昭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楚斯年才会卸下所有防备,露出隐藏在盔甲里最柔软温顺的模样。他突然有点舍不得关灯了。
他想,再守着他一会。
秦昭蹲在床边,歪着头地看着楚斯年睡熟的面庞,直到楚斯年陷入深眠,悠长而缓慢地起伏着胸膛,紧紧瑟缩的睡姿终于因为舒适和安全感而微微舒展,秦昭才终于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秦昭站起身,轻轻捉着楚斯年睡梦中无意伸出的左手,想帮他塞回被子,手指无意中碰到一块冰凉的东西。
原来是楚斯年手腕上的表。
秦昭心中不禁暗叫一声坏了。
刚才他光顾着在浴缸里帮楚斯年纾解,竟然忘了楚斯年还带着这块表呢!
作为机械表资深收藏家,秦昭从来都是对日系手表不屑一顾,尤其是这种普普通通的钢带平民款,简直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所以他实在不明白,这样一款平民表,材质一般,做工一般,既不限量,也无特殊设计,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楚斯年这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