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是拼耐力的时候,这个少年自然受不了,挺了几次肩膀,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昏厥。
“撑着点,这会儿倒了,这石板会砸死你的。”顾修咬着牙,腾出一只手将宋煜推了出去。
宋煜迷迷糊糊的歪了个身子,栽倒在一旁的地上,原本五个人承重的石板开始倾斜摇晃。
熊虎吼了一声:“撑不住了!”
“稳住,一起往旁边闪开。”顾修强忍着肩头的剧痛,朝同组的几人示意,众人会意,一齐朝一旁闪开,直至石板轰然落地。
“做什么!偷懒么?”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正在队伍中巡查的高笙将军,见了眼前石板落地的惨状,以及那个脸色苍白,丢盔卸甲的宋煜:“是哪个废物先撑不住的?自己站出来罢。”
“高笙将军,石板落地,已险些伤人,您还是快些叫军医过来吧。”顾修撑着宋煜的肩膀,挺身立在了高笙面前。
“七殿下,您虽是皇子,可这兵营内,是臣说了算,臣说要惩治那些撑不住的废物,便要惩治,您似乎无权过问。”高笙轻蔑的看着眼前这个强出头的少年:“臣记得自您入营的第一日起,便告诉过您,兵最重要的便是服从。”
“兵不是奴隶,你也不是生来的将军,兵来此受训是为了来日报国,不是为了折尽傲骨,任你凌!辱的。”顾修冷着脸,目光凛然如刀的看着眼前那位手持马鞭的高笙,那股自然而来的天家贵气,压得军武出身的高笙多少有些喘不过气来。
“殿下,如您所言,今日之事是臣错了?”
“错了,而且大错特错。石板沉重,稍有不慎便会坠地伤人,兵中如有耐力不足者,极易被此所伤,兵未上战场便先伤亡于军营之内,高笙将军是觉得自己有几颗脑袋,能担得起这样的失职。”顾修的声音提得很高几乎是呵斥的口吻将那位高笙将军说得一愣。
“好。臣的错臣认。臣可以让兵放下石板,不再受训”高笙定了定神,重端起了做长官的架子:“可殿下今日身为兵,不服军规管束,顶撞长官,又该如何处罚?”
“一切,依军规行事。”顾修立在高笙面前,眼神没有一丝退缩,语气也没有半分退让。
“依军规,殿下今日要围着军营跑足二十圈。”高笙挺着身子,指着半径足有一里多的兵营,挑眉看着顾修。
“好,我认罚。”顾修没有迟疑,稍稍整理了身上的轻甲转身便朝远处跑了起来。
顾修围着军营跑了半圈,熊虎拉着宋煜跟了上来:“殿下,你跑慢点,我们陪你。”
“陪我做什么?别给自己找罪受。”顾修看了眼身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别啊,咱们都说好了陪你了。”
顾修又独自朝前跑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影子。
再一回身,只见那些与顾修一齐受训的兵都一起跟了上来。
顾修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得救了。
所以这群人心甘情愿的陪着顾修。
***
除夕宫宴,顾修没有收到回宫的旨意,君王顾鸿倒是以顾修的名义往兵营里送了三百只肥美的羊羔。
香嫩可口的羊肉,让整个军营不能归家的驻军都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记住了这位与他们同甘共苦的七皇子顾修。
兵营的训练很是辛苦,伴随而来的便是胃口大开。在韩墨初这些年悉心的教养之下变得举止得体的小狼崽子顾修,一夜之间恢复了幼年时在北荒时的状态。
因为饥饿,顾修也根本顾不得什么国朝皇子的形象,与众人一起席地而坐,一手抓着一只羊腿,啃得满面油光。
顾修一边啃,一边想,好在这会儿韩墨初不在,不然见了他这副吃相大约会气死。
不过眼下这个时辰,他的师父韩墨初应该正在宫中领宴守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到这里来的。
“诶,殿下,你看那边有个人,好漂亮啊!”熊虎拽了拽埋头啃羊腿的顾修,指着不远处的篝火丛。
熊虎在够一万人不厌其烦的教导下,终于学会了称顾修为殿下。
顾修抬头顺着熊虎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一声。
不远处的篝火之下,一个身着牙白色软裘,眉眼温文的男子正在与军中主事丁泉说话。
而放眼天下,能生成那般模样的只有他师父韩墨初一人。
顾修先是一愣,紧接着将手里的羊腿,缓缓的塞到了熊虎手里,默默的背过身去,荒促促的擦着嘴角的油花。
“殿下,你躲什么啊?你不吃啦?”熊虎一头雾水的攥着顾修啃剩的羊腿,看着明显往后躲避的顾修。
“殿下。”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韩墨初那声温柔的殿下唤得顾修心底一虚,闭了闭眼,认命的起身转过身来。
“师父。”顾修站在韩墨初面前,不动声色的将左手背在了身后。
“臣还以为殿下见了臣会很高兴,想不到殿下竟这般凉薄,两月不见,殿下这是把臣忘得一干二净了?”韩墨初看着顾修倏然笑开,当着一众兵的面从怀中掏出一方软帕,与顾修擦净嘴角。
包括熊虎在内的一众兵,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中的翘楚顾修,被个神仙似的男子当个孩子似的管着。
“我不曾。”顾修站在韩墨初面前,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同着众人也不能与之亲近,只能僵着身子,由着人与自己擦嘴:“能不能回营帐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