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早饭,柳催雪都不愿跟他同桌,自己捧个粥碗,蹲到角落去,呼哧呼哧喝。大柱给他拿了几个包子,问他,“怎么不上桌吃饭呀?”
连阮芽也问,“小雪,你咋了?”
柳催雪闷头喝粥,不说话,大柱只当是父子两个吵架了,不知道衔玉平日里怎么教育孩子的,也不好插手,只得多拿两个包子给他。
早饭后,到了跟张梁约定的时辰,大柱要看店,就不跟着去了,一行五人乘上去绣神山的无踪宝辇。
衔玉的水遁带不了这么多人,柳催雪失去修为飞舟用不了,这宝辇是张梁的法器,外表跟普通马车并无差别,内里空间也不算很大,但胜在度,车轮离地两寸,不受山路颠簸,可隐匿外形。
此去绣神山,五百里远,顾及柔弱的女眷和柳催雪,夜间休息,白日行路,差不多要走上三天。乘车有乘车的乐,衔玉也不着急,路上看看风景也不错。
车上左右两排软座,柳催雪坐在最边边的位置,远离衔玉,透过车帘好奇去看那驾车的木马,张梁为他解释,“用灵石驱动的。”
他性子冷淡,除了阮芽和衔玉,不怎么爱跟人说话,人家跟他说话,没有好吃的哄着,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一样。
张梁以为他有耳疾,阮芽说:“他胆小,怕生。”
柳催雪心中并不赞同,他不是胆小,只是懒得搭理人,却也不反驳,并不在乎自己在无关紧要的人心中的看法。
衔玉托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经这样看了快一个时辰。
阮芽是个自来熟,这时已经跟兔妖苗苗成了好朋友,进行过友谊握手。
苗苗的眼睛是剔透如宝石的红色,衣裙袖口和裙摆有一圈白毛毛,阮芽猜,她跟衔玉一样,外衣应该也是根据身上皮毛幻化的。
马车上没有外人,苗苗自在放出两只毛绒绒的兔耳朵,开心地摇来摇去。
她有四只耳朵,一左一右是人耳朵,头顶一对是兔耳朵,阮芽好奇伸手摸了摸,那兔子耳朵手感十分奇柔软。
苗苗“哎呀”一声,软倒在她怀里,仰着头,一对红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她,“不可以随便摸人家的耳朵,妖身上的一些部位是不可以乱摸的。”
张梁拳头抵着鼻尖,咳嗽一声,脸诡异红了。
阮芽急忙收回手,“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可爱。”
“那是。”苗苗自豪:“我这样可以听得很远很远,我还会打洞,我跑得很快。”
阮芽说:“我力气很大,我可以扛着小雪走上一个时辰不休息。”
苗苗耿直,“你皮肤有点黑,你是什么小妖怪,是小花猪吗?我还没跟着主人的时候,有个花猪朋友,不过她比你更黑些,跟块炭一样。”
阮芽忙摆手,“不是,我是人,而且我不是全身都这样黑的。”
她这日换了套衣裙,袖子宽大,轻而易举就撸出胳膊,展示给苗苗看,“我有些地方黑,有些地方白,我身上和腿是白的。”
张梁默默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衔玉仍是出神,眉头微蹙,忧愁挥之不去。
苗苗眼睛一亮,手指头戳戳,“还真是,你上半截是白的。你这种我也见过,食铁兽,它们身上的毛就是有的黑有的白。”
阮芽心生倾慕,“你真厉害,见识真多。”
苗苗自豪地挺胸,“那是,我跟我家主人四处游历,可去过不少的地方呢。”
阮芽实诚道:“我也想,有主人。”
衔玉转头看她,微张了唇,下意识想接话——这有什么了不起,他可以带她到处去玩的。
阮芽没在看他,她靠在车璧上,认真听苗苗讲话。
衔玉心想,等柳催雪好了,会带她去的,聚散终有时,他们终究会走上不同的路。
早上只是意外,只要不靠近她就没事了,他会跟她保持距离的。他漠然垂眼,将视线再次投向窗外飞驰的风景。
两个女孩凑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言语之天真,常常引人笑。
可惜柳催雪听不懂,衔玉在出神,只有张梁自以为捧场地时不时笑两声。
也有不能当他们面说的话,日暮时分,马车停在河边,衔玉和张梁去找吃的,柳催雪躺在树下打盹,苗苗才跟阮芽说起女孩的悄悄话。
夕阳在河面铺撒碎金,夏末初秋,傍晚时天气凉爽,她们并肩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柳枝轻抚过肩头,苗苗满怀期待问道:“你觉得我家主人怎么样?”
“你家主人,张梁大哥啊。”阮芽竖起大拇指,“是大好人,救了很多人。”
苗苗甜蜜地笑,“我也觉得,我家主人待我极好,我最喜欢他,他也最喜欢我,我们是天底下最好的。”
阮芽捧场,“嗯,我也喜欢。”
苗苗:“你喜欢谁?”
阮芽:“喜欢张梁大哥。”
苗苗瞪眼了眼睛,“你不可以喜欢!你们才见过两次,而我跟主人已经朝夕相处好几年了!我才是最适合他的!”
“哦。”阮芽无所谓地耸耸肩,又困惑,“那我应该喜欢谁?”
苗苗机灵的小脑瓜一转,跑去河边捡来两块石头,摆在她面前,“跟你一起的有两个人,一个黑衣,一个白衣,你喜欢哪一个?”
白的是柳催雪,黑的是衔玉,阮芽两条秀气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柳催雪是她的大客户,有钱,衔玉是她的好朋友,待她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