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匿了身形往东逃跑,在城门口,却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走到近前一看,是一白衣青年背着一绿衣少女,正排队准备出城。
那少女身上熟悉的香味,使他恍然想起了什么,右手一抬,显出手腕上一串金星小叶紫檀,那珠串上收绳的地方,还串了一颗白色的小小骨珠。
黄贵靠近他们,骨珠就亮起来,远离,骨珠便失去光华。
他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心跳如鼓,忙收敛了气息,爬到阮芽的背上去,柳催雪才会无缘无故跪倒在地。
一个二百斤大胖子突然跳上来,换谁也承受不住,只是阮芽被他施了法,加之体质特殊,力大无穷的缘故,迟钝没有感觉到。
黄贵被她摔进水里,“哎呀”一声,忙翻身冲她连连磕头,“姑奶奶饶命啊,姑奶奶饶命啊,是那城门口有捉鬼的法阵,小人想出城,又不想被捉,才会选择附在人身上,跟着一起出城的……”
他连哭带喊,算是把身份交代了,阮芽松开他,垫脚探头前前后后地看,“可是,你明明就是人啊,你的胳膊还在流血呢,鬼是不会流血的。”
柳催雪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哦!原来是你在捣鬼啊,我说容容才没有那么重呢。”
黄贵“呜呜”两声,在溪中凄惨地磕头,“姑奶奶有所不知,我是刚死没多久的鬼,魂魄的重量还没来及变轻,肉身也还算鲜,故而魂魄才会流血不住……”
“哦。”阮芽懒得听他废话,“那我不怪你了,你走吧。”她把柳催雪拉过来,问,“我背上衣服脏没?”
柳催雪摇头,“不脏,但是好臭!是那个鬼的味道。”
阮芽抬袖闻了闻,果然,有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她多少相信了那人的说法,只是面上嫌弃毫不掩饰,“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好烦啊,太臭了!”
黄贵心道这两人果然是缺心眼,一通爷爷奶奶的喊,说找不到自己的肉身,请他们帮忙找一找。
这小溪不远处就是官道,附近还有驿站,常有道人夜间路过,不好动手。他指着北边山上的一片荒地,“我记得,我的肉身好像就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吧。”
阮芽疑惑,“你死都死了,还找肉身干什么,待会儿阴差就要来逮你了,你乖乖跟他走,投胎去,下辈子重做人吧。”
小丫头还懂得挺多,黄贵只好继续编,“姑奶奶有所不知啊,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一家老小都指着我过活,我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啊,我可不能死啊,哎呦喂……”
不想,他面前就站了个正儿八经的道士,年轻虽轻,本事却十分了得,这辈子捉的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鬼魂留恋世间的原因都大同小异,说的话更是一点意没有,柳催雪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人变傻,可记忆和刻在脑海深处的反应并没有丢失,柳催雪条件反射拒绝,“不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执意不肯离去,待到七七四十九日后,必然变成孤魂野鬼,危害人间。哼,既然你不听劝,那我现在就收了你,免得你以后害人。”
话毕,手腕一抖,袖子里滑出一柄巴掌大的桃木剑。
这木剑是柳催雪往常捉鬼时用的法器,平日从不离身,收在袖中,有法力时可变作正常宝剑大小。
可他现在没有法力,于是只能握着小剑,迈开步子,朝黄贵的肚皮上扎去。
本以为能一剑将胖鬼刺穿,神魂打灭,小小桃木剑陷入肥肉寸余,竟又软绵绵给弹了回来,他手一松,木剑“吧嗒”掉进水里。
柳催雪:“欸?”
阮芽赶紧捡起来,“你力气太小了,换我来。”她上前两步,往黄贵肚子上连捅十几下,每次都扎得肥肉陷下去,面前这鬼却一丝反应也无,只那张大胖脸红里透着黑。
“欸?”她低头,借着月光细看手中这柄小剑,“什么嘛,竟然是木头的……”
黄贵大怒,右手指甲暴涨三寸,寒光渗人,他伸手欲将阮芽捉来,触及她身上法衣时,忽被弹开,又摔到了溪水里。
阮芽抬头看去,他身形看似笨拙,却十分敏捷,再次极快地杀来,柳催雪飞扑护住阮芽,就地一滚躲开。
然而失了法力,再敏捷的身法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都是无用。黄贵的目标是阮芽,他提着柳催雪后领将他扔开几十丈远,长出尖利指甲的手掌伸向阮芽咽喉,她下意识抬袖遮挡,心里好害怕衣服被弄坏,不由得惊叫出声,“不要!”
心念一动,她身上顿时爆出一股的刺目白光,形成一道圆形防护结界,黄贵已探入结界范围的右臂,在瞬间化为点点荧光消散,连血液都没有脏污她衣裙半分。
黄贵痛呼一声摔倒在地,目中满是惊恐。这种恐怖的力量,他曾在天海城遭遇过一次。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或许不是自己本事大,能从那女魔修手下逃生,她是故意放水……
这小娃身上为何会有那女修的力量,难不成她就在附近?
所有贪婪的念头都被恐惧占据,他心里只有一个字——逃。
同一时间,悲问殿中,重重垂落的红纱帐内,熟睡中的女子惊坐而起。
她两手掐诀,一指点于眉心,凝神感受,半晌,才长舒一口气,放松身体,喃喃一声,“没事。”
她周身未着寸缕,如瀑黑披散肩头,如水流泻,半遮半掩曼妙风情。身侧男子醒来,拨开她柔软的,在她雪白肩头落下一吻,“花儿,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