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了,把他叫起来,非要拉着他出去,两个人站在大雨里。
女孩小时候长得快,她那时候比他高一点点,很有大姐姐风范地把他搂在怀里,让他注意看。
他抬起头的时候,现她头顶长出了嫩芽,那小芽遇水疯长,很快就长成了一颗小树,把他们罩住,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漏下来,大颗大颗砸在人身上。
她威风极了,昂着脑壳,“我牛吧!”
他顾不上害怕,用力点头,“好牛啊!”
于是一整夜他们都在雨里站着,她头太重,淋了雨更重,一动就要栽倒,他得伸手帮她扶着。就这样一直到天亮,雨停,她才把树枝收回去,牵着他回屋睡觉,“下次下雨再玩。”
之后他再也不怕打雷了,反倒很期待,想看她头顶长小树。
小时候不懂,长大后才知道,她是妖,原形大概是一棵树。但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没有找到跟她树叶一样的树,连她的一个同族都找不到。
她是他生命里一场绚烂而短暂的烟火。
雨还在下,柳催雪从回忆中抽离,一个人影极快从窗前闪过,脚步声远去后又靠近,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探进窗户里,“咦,你还没有睡觉呀。”
柳催雪拉下脸,“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你要去哪。”
阮芽嘿嘿一笑,“我刚回来,我去找衔玉玩了,但那个山洞洞口太浅,睡在那里要淋雨,我就回来了。”
他脸色更冷,“原来你每天晚上都去找他。”
“那咋了。”她扒拉扒拉额角的湿,“难不成你害怕?还要我陪你睡?”她歪头思索,也不是不行,“不过要加钱哦!”
柳催雪:“……”
他视线扫过她并没有芽的颅顶,摆摆手,起身欲关窗,“你走。”
她“哦”一声就走了,窗户即将关上时,一只手又从外面伸进来,强推开。
柳催雪:“又干什么?”
圆圆的小脸从窗缝里挤进来,阮芽眉飞色舞,“忘了跟你说,今天下雨了,早上树林里肯定有蘑菇,我去给你摘!你明天就有蘑菇鸟蛋山梨粥吃啦!”
蘑菇鸟蛋山梨粥吗,都是清淡鲜美之物,听起来还不错,柳催雪忍不住开始期待。
阮芽眨眨眼,“我去睡觉啦。”
翌日,柳催雪醒来时,阮芽已经采完菌子回来了,正在院子里生火。
许是昨晚下雨,叫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夜间入梦,早上迟迟不愿醒来。
难得睡个好觉,柳催雪精神饱满,命木偶人打水来洗漱后,颇有兴致前去围观,看看他平时吃的粥都是怎么做出来的。
阮芽坐在小板凳上,见他出来,连忙把自己早上的收获展示给他看,“瞧瞧,一大篮子,五颜六色的,这种我以前见都没见过,绝对好吃!”
菌子炖鸡,尤为鲜美,想来煮粥应当也是不错。
她小时候也常跟着伙伴们进山采菌子,不过那时大家最常采的也不外黄白两种颜色,这种红红紫紫的倒是少见。
柳催雪垂眸扫了一眼,“小若油伞,大若华盖,确实很漂亮。”
阮芽举起一个比她巴掌还大的红伞蘑,“我小时候吃过最大的都还没这个一半大呢。”
柳催雪:“九华仙山,灵气充沛,草木自然也比别处生长得好。”
“这样啊。”她很乖地点头,眼看米糊熬得差不多,把一篮子花菌都倒进了锅里。
第16章死了算了
往常姓柳的喝了粥和药就犯困,阮芽等他睡着后会偷偷离开雁回峰,去虎王洞找衔玉玩。
今天他却一直不睡,也不准她走,拉着她非要念书给她听。
这个故事还挺有意思,讲的是个小叫花子被个老道士捡去当徒弟,学了本事后带着师妹一起斩妖除魔,最后赚得盆满钵满,终于顿顿都吃上了肉。
阮芽听完激动得不行,“我也要斩妖除魔,我也要吃肉!”
柳催雪放下书,忽然一下凑到她面前,“那我呢?”
他睫毛扫在她脸颊,痒痒的,阮芽身子后仰,笑嘻嘻说:“谁管你。”
他瘪了嘴,声音软了两个度,“你是我老大,你不管我谁管我?”
“老大?”阮芽困惑地眨眨眼。
近两年,石头村跟她同龄的孩子都娶妻嫁人后,每天上山下河的孩子军里她是年纪最大的一个,自然就接替了孩子王的位置,成为老大。小孩们每天早上吃完饭都来喊她这个老大出去玩,围着她老大长老大短,有了好吃的都要第一个献给她。
现在柳催雪竟然要认她做老大?!
她挠挠脸蛋,起身,叉着小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准了柳催雪的床。
这人可讲究,他的床别人坐也坐不得,连木偶人都不能碰,不然他脸一垮就要火,脾气大得很。
阮芽觑他一眼,一屁股坐到他床上,看他表情。
柳催雪不气不恼,踩着她后脚跟贴到床边,一歪脑袋,“老大。”
阮芽“唰”地坐直,警惕看着他,试探道:“你去给我洗点水果?”
他眨眨眼,又一歪头,“老大想吃什么水果?”
欸?阮芽狐疑地打量他,这家伙竟然这么老实,像村里的大黄狗得了肉骨头吃一样乖。
她两腿再往床上一搭,早上去山里踩的一脚黑泥落在他雪白的褥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