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低了头,整个人在灯下沉默如顽石,瘦薄的身躯突显落寞倔强。看他这模样,乔夏雪心中爽快,却又无限疼惜。每回都这样,她想惩罚他的心不在焉,却在惩罚实施时又不忍他这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模样。内心纠结近乎变态,不甘的不过是他不爱她。
再说姜戍年,驱车飞驰在夜路上,心中也是千回百转。当初就连他也艳羡冯家产业,而这冯殊阮却是在万般艳羡中成长,想当然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纵使她不娇气脆弱,无依无靠的日子也不可能好过。
当年她奔波在战场,好歹有组织庇护,虽吃不好睡不好总有人把她的安全当回事儿。现在呢,谁管她,又是个没心的,不知道防范,碰上坏人怎么办,还长那么漂亮,想不招人都难。又想起那晚她对付自己时拼尽全力才使出那么点儿猫脚劲儿,不免更加担忧。
他娘的,谁要敢动她,老子废了他全家。
一开始他有两分钟的茫然,车开得倒快,却不知往哪儿开。冷静之后,脑筋极旋转,这才想起前儿吃饭的餐厅,于是匆匆赶去。
进了大厅,一路疾走,往表演台一看,坐了一弹钢琴的。那经理见他脸色不好,心中一惊,该不是又来闹事儿吧,便主动示好:“姜先生,您几位?”
他指了指被水晶珠帘包围的小舞台:“叫你们这儿拉提琴的姑娘出来,就前儿跟我吵架那个。”
经理很诚恳:“那姑娘没教养,竟跟客人吵架,当天晚上就开除了。”
他被堵了一口气,想骂人又忍住了,问:“她去哪了?”
“不知道。”
他从牙缝蹦出几个零碎的脏字儿,一边离开一边给刘无双打电话:“冯殊阮在不在你老婆那
儿?”
刘无双不知在干嘛,懒洋洋回答:“唷,这我可不知道。您也甭让我打电话,我才懒得理她,见天儿地盯梢,好不容易脱身我容易么我。”
他也不在乎,淡淡道:“行,我找王举世问问。”
“别介。”一提到他舅,刘无双便反应灵敏,“这事儿不劳烦您亲自打电话,我给您问问,保管有个交待。”
他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刘无双无语,找一姑娘问他舅干什么,这明摆着是给他下马威,但他确实最怕他舅,于是打给许小乐,还威胁她:“你要不交待清楚,老子今晚不回家住了。”
许小乐骂:“你这混球,你敢不回家试试。”
刘无双呦呵一声:“不回就不回,明儿见哪您。”
说完便要挂电话,许小乐叫一声:“慢着。”接着悄悄儿把地址告给刘无双,末了还骂骂咧咧,“今儿晚上必须回来,你要不回来,我让舅舅收拾你。”
刘无双先前才因为舅舅憋了口气,这会儿她倒哪壶不开提哪壶,也没了好心情:“丫什么臭毛病,就知道告状,多大了还跟一穿开裆裤的小孩儿似的,动不动找大人,再这样老子跟你离婚。”
“你他妈才跟一小孩儿似的,这么点儿破事闹离婚。”
“……”
俩人就这么又吵起来。
这头姜戍年得到情报,立马驱车前往目的地。在一旧居民楼一居室,那薄皮防盗门弱不禁风,一脚就能踹开,他当然没那么做,抬手敲了敲门。许小乐还拿着手机和刘无双吵架,那门旧薄,隔音不好,站门口能听清清楚楚。
他皱了皱眉,却见门被打开,冯殊阮看见他时有刹那呆滞,接着许小乐便挂了电话冲过来,一边
请姜戍年进门一边对冯殊阮说:“那什么,你不让我通知何冰寒,也没说不告诉他不是。”
他站在屋中央,高个儿显得厅小,那客厅挂了一电视,对面摆着一沙,就这差不多就满了,再
没空地儿。往东是间卧室,床边立了架琴,再往后是洗手间,对面就是厨房。巴掌大的地儿,一览无遗。电视还放着闻,主播字正腔圆播报国际局势。
许小乐看他盛气凌人,便招呼:“您请坐。”
“坐什么坐。”他看着冯殊阮,“你他妈走得利索,就为了过这种日子?”
冯殊阮穿着线衫,光脚踩着地板,不轻不重地说:“不是你让我滚的?”
那模样,倒真像是被他害的。他来气,心想,你不是有姘头么,怎么不投奔他去,无路可走还撒下一大钱,死要面子活受罪。但也只是想想,嘴上没说出来。
许小乐打圆场:“她这人就是倔,我给人找房子人死活不住,非要捣腾这么一破地方,每天起早贪黑挤地铁,乐团也退了,嫌挣不了钱,非跑大老远去餐厅表演,你说说你一大小姐挣什么钱,花我的钱怎么了,你们家那么有钱,还稀罕这点儿?大不了等你哥回来再还嘛。”
姜戍年面色铁青:“就一犯贱,有人不靠,有朋友不求,跟自己死磕,矫情。”
许小乐咧了咧嘴,丫也忒毒了,这沟通方式怎么能抱得美人归,跟前儿这也是一轴货,硬碰硬的,不摩擦起火也两败俱伤。却见他已去了房间,把琴提溜出来。
冯殊阮出声:“你干什么?”
“还真想在这儿住一辈子?”他说,拎着琴往外走,“跟我回去。”
她伸手作势要抢回来:“回哪儿去,你家么?等你哪天不高兴,又动手强来,再被你赶出去?我
可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