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拿了。”
“充电宝呢?”
“拿了拿了。”周渔表情已经开始嫌他烦了。
孙竟成不搭理她,直接拿出她落家里的充电宝,想甩到她脸上。周渔哈哈大笑,接过来夹着尾巴不吭声。
孙竟成看她,“好好玩儿,奶奶有我呢,别操心家里。”
周渔点头,“好。”
俩人对视几秒,心照不宣地笑出声,孙竟成朝她摆手,“走吧走吧,别招我烦了。”
周渔往安检口走几步,回头看看他,比了个大大的爱心。孙竟成则目送她离开后,继续回诊所跟师。
第54章善恶不过一念间
傍晚冯逸群有事要出去,家里不能没人,只能联系孙竟成要他来帮忙看会奶奶。
奶奶身体日渐衰弱,如今已经不能说话和只能吃流食了。她看见孙竟成来,好像认出他谁似的,朝他咧了咧嘴。
孙竟成在她床侧坐下,握住她手聊天,聊周渔去北京赏秋的事儿。也告黑状,说她这学期当班主任了,可了不得了,偶尔跟他说话就跟教育学生似的。说好听是教育学生,说难听就是没事找事儿。但人家呢能屈能伸,总是在找完你事儿后,给你煮些什么好吃的,然后再老公长老公短。说前两天她找事儿,问家里的花为什么不开?问落叶为什么不是金黄色?为什么不是红色?
“奶奶,您说她是不是没事找事儿?”
奶奶不听,在他假惺惺地抱怨声中安然睡去。
孙竟成轻轻起身,准备去卫生间,不妨踢翻了床尾的一大盆水。他忙看一眼奶奶,见没惊醒,立刻去拿拖把过来。水很快流的哪儿都是,其中一张床下面全是纸箱,眼见箱底都湿了,他忙一箱箱搬出来,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去。
都不是什么值钱物,多是周渔读书时候的东西,光日记本都十来本。其中一个小礼盒被打翻,里面是用过的橡皮、美工刀、2B铅、圆珠……还有他找了很久孙佑平买给他的英雄牌钢、以及一封粉色的信。
孙竟成一时震惊,因为这些零零碎碎的文具全部都是他的。是他当年来找冯逸群补课时,莫名其妙就消失掉的。他紧盯着那封粉红色的信、紧盯那一摞日记本,内心交战了好一会儿,没看,把这些又原封不动地放回箱子,拿着拖把赶紧床底拖干,把箱子又一箱箱放回去。
天黑后冯逸群回来,孙竟成说自己不小心踢翻了水,看另一张床床底有箱子,他也没好乱动。冯逸群看了看微湿的箱底,说不用管,让周渔回来自己收拾,她的东西碰不得,也难得玩笑话,轻骂她不是个东西。
一直到区孙竟成都在想,当年高考找冯逸群补习时他才十八岁,那时的周渔才十三岁。十三岁啊……他努力地想、努力地想,她仍然只是一个面目不清的轮廓,像道影子似的跟在冯逸群身后。说不出为什么,他竟觉得周渔那时候一定是个孤独的孩子。
想到这儿他特别难受,心绞一样地难受。他静静坐在床沿给她微信,问她到酒店了没?
周渔回:【刚到,准备下去吃饭。】
孙竟成交待她:【晚上反锁门,知道没?】
周渔回:【你都说好几遍了。】
孙竟成回:【这几天好好玩儿,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事给我电话,知道没?】
周渔觉得好笑,回他:【我又不是小孩儿,整天知道没知道没……】
孙竟成回:【哦,那你去吃饭吧。】
半天周渔问:【想我了?】
孙竟成回:【想你了。】
周渔回:【我也是。】
孙竟成忽然笑出声,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散尽,回她:【回来再聊,好好玩儿。】
周渔回:【好。】
聊完孙竟成又坐了半天,拿出手机约上门刷服务,要把卧室的墙体颜色刷成婚房的暖色。昨天周渔提了一嘴,说这儿什么都好,就是卧室颜色没婚房好。
他出来客厅干转一圈,客厅转阳台,阳台转厨房,索性撸袖子,戴上手套把油烟机给清洗了,又把门口和卫生间门口的脚垫拿着毛刷蹲在淋浴间给洗了。
一切忙完,他没找周渔邀功,洗洗就安心地睡了。
*
奶奶是在周渔回来的几天后去世的。悄无声息地,那一天早上冯逸群喊不应,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后,先给周渔和孙竟成打电话,然后凳子上坐半天,才开始料理后事。
周渔没觉得特别伤心,奶奶这种情况安然离开也是一种解脱。从她只能吃流食开始,她就一点点在做心理准备了。母女俩倒也平静,葬礼上该痛哭痛哭,该沉默沉默。孙母和孙佑平领着大嫂她们都来了,也没做多余安慰,只说生老病死都是有定数的,老太太能安详离世,也算一种福气吧。
晚上孙竟成陪着守夜到凌晨才回去,白天他就一直忙着办理各种证明,守到凌晨时冯逸群几番催促,说明天事儿更多,让他先回去补个觉。
孙竟成离开后,只剩下母女俩。一直到天将亮,冯逸群忽然说了句,“女儿,对不起。”
周渔看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回了句,“……没关系。”
“你爸……我不是故意的。”冯逸群毫无血色的脸望着她。别的绝口不提。不提那天丈夫说要分开,不提俩人争执,不提丈夫犯病,不提当时的自己被恶魔附了身。等她清醒过来要喂他药,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