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对这一片区还尚有留念,那天他妈回家宣布拆迁时,许愿心中并无太大波澜。
虽然早已得知消息,许愿却仍有无法接受的理由。
他在这“城中村”已经待了十几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一时间不太能面对现实。
如果从这里搬去高楼里,和阿航见面没那么容易了,社区也不再热闹,邻里间不再熟悉……
甚至,现在兴住宅的天台大多闭锁,根本不让人上去。
只有老旧楼房的楼顶,能用来改作花园,作晾晒衣物的平台。
这一片区一向是市政规划的“眼中钉”,从几年前就有不少高层前来游说,与各级单位交换条件。
城市展日月异,高列车跑得太快太快,这里终究没能追上时代的脚步。
在万物更替间,人与物的矛盾点就在这里,人总是不愿割舍掉旧的,却又无法抗拒的。
有一个穿梭过草丛与神秘长廊才能回去的家,一直是许愿心中挺有意思的事情。
他眨眨眼,感受从雨中吹来的风。
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这一缕缕风饱含眼泪,分外潮湿。
眼瞧着原曜拖行李箱走出房屋,许愿回头道:“收完了?”
好巧不巧,原曜穿的正好是一年前来许家时那件黑色连帽衫,裸露的手臂微微凸出肌肉的轮廓。
一年匆匆而过。
他的行李没多没少,整个人的气质倒是有所改变。
他身上多了股这个年龄本该有的朝气,状态上扬,比一年前更像是少年。
“收好了,”原曜将行李箱的拉杆放长,将其随意靠在沙扶手上,走过来靠在许愿身边,也看阳台外面,好奇道,“今天又这么多人?”
许愿皱眉,“对啊。我妈不是说都签字了?我看了那个拆迁条款,没什么好挑剔的。哎,但我……”
“但你不想搬,”原曜想办法安慰他,“这楼年龄比你还大,地震都不安全,也住不了多久了。”
许愿垂眼,雨点拍打在许家阳台的雨棚上,噼里啪啦。
他动动嘴,轻声说:“这里破是破了点,可是有人味儿啊。你说以后逢年过节,我哪儿还能家家户户都蹿一通……”
往年春节,学习任务还不太紧张,他总是和顾远航、沙盘一起,叫上三两个好不容易除夕回来陪老年人过年的儿时小伙伴,从一单元蹿到四单元,几个人蹲在院儿里放炮,放完又摸黑去机场爬铁丝网。
现在,铁丝网拆了就算了,连家属区也要拆。
“人总要长大,也总要学会舍弃。”
原曜的嗓音给他一种安心的力量,尽管他是讨厌长大与舍弃这两个字的。
后来许愿想明白了,拆迁搬这事儿就和念大学一样,告别旧的,离开的。谁能说高中不好呢,但大学说不定还有更丰富多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