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八珍?居然是八珍之一?”高大厨愕然,“可……可是是少东家完完本本的跟我说了做法……这可是我来酒楼中的第一天……”
几个厨子笑得了然:“等你在我们这儿呆久了,你就知道了少东家就是这样从不藏私。她老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少东家就是这样,再说了,我们恒家的菜即使其人知道做法也不一定能赢得了我们。我们在浦江的时候,就有一个孙家酒楼老抄我们的做法,可惜抄了我们的形式,不住我们的精气骨,后头下场非常之惨烈,啧啧……”
“就是,少东家就是有这样的气魄才干!”
高大厨喃喃自语:“是少东家啊,果然是少东家。”
牛车在八珍楼前停下。
车帘掀开,柴家小娘子笑着下了车,转而上前又扶柴老夫人下车。
柴老夫人站稳之后瞧了招牌:“这就是上次你赞不绝口的酒楼?”
柴家小娘子笑吟吟:“正是。”
又扭头向跟在后头的姑母裴夫人笑着解释:“姑母,我上回与炭桥河下青篦扇子铺庄娘子并她嫂嫂、马家领抹销金铺马娘子几位娘子在这里吃了一顿,它家的饭菜当真不错!”
柴老夫人嗔怪:“还说呢,你们可是花了许多银子!官家上次下来的银子我都给了你,也不想着攒攒嫁妆,倒先自己花用大半。”
裴妇人在旁解围笑到:“娘莫苛责了真真,她们这些半大小娘子正是吃喝玩乐的好年纪,您可千万莫要给拘束了。”
柴真真并不怕一手带大她的祖母,加之有姑母解围,因而吐吐舌头:“所以我今儿便来请祖母和姑母来尝尝鲜呀。”
“瞧你这滑头!”柴老夫人喜笑颜开,一手牵着自己孙女进了酒楼。
真真一手点菜,她盘算道:“上次在这里吃的花螺分外好吃,要不再点个?”
伙计居然还记得柴娘子:“上回您在这吃的花螺是响油花螺,不如这回换个方式而吃盐焗花螺怎么样?”
真真点点头:“上回我们还吃了茱萸红油石花菜,炒墨鱼丝、青鱼脍几样哩,便都上罢。”
柴老夫人摇头:“我老婆子这几天不舒服,不喜生冷,青鱼脍便不要了。”
祖母昨天明明才吃了冷酒!真真刚要反驳,忽得想起祖母是有意为自己节约银钱,因而不吭声了。
裴妇人笑着道:“那便再来个竹荪酿虾滑、千连福海参。”
柴老夫人刚想出声阻拦,裴妇人便道:“适才真真说要请我,可我做姑母的怎好叫侄女出银子。”
真真心里暗暗感激姑母。
柴老夫人便也坦然受之:“也罢,反正迟早要嫁到你家里去。”
并不避讳真真,惹得真真脸红,拔脚就往外头去:“我瞧瞧乌贼去。”
等她出去,裴妇人便笑道:“真真是个可怜的,幼年时就亲娘便改嫁了,还好母亲一手养大她,如今伶俐活泼,我真是爱得紧。”
柴老夫人哼了一声,不言不语。
裴妇人知道她老人家的心病,赔笑:“娘,我知道您是嫌我不提婚约,这不是要等真真及笄了才好提嘛!”
“倘若那样便好,若是你婆母家嫌弃真真早点说明便是,她也不是没人求娶。”柴老夫人板着脸。
“娘,不嫌弃的。如今官府都许商人之家后代入仕,我婆家自然不会嫌弃我们家是商户。”裴妇人忙解释。
说话间竹荪酿虾、金屑乌贼已经一一端了上来,真真也跟着进了来,脸上神色如初。
裴妇人心里有愧,第一筷子便夹给老母亲:“娘,您尝尝。”
竹荪是个稀罕物,他们也就在宴席上偶尔一见,雪白的伞裙优雅撑开,里头包裹着粉白色的虾肉泥。
上面还浇了一勺子奶白雪白的高汤。
送进嘴里先是触及到高汤馥郁的滋味,而后便到网状的竹荪。
咬下去一口,竹荪脆脆的,极其爽口。
内里的虾肉被剁成了泥后又过了筛子,细滑、鲜嫩,连一丝颗粒都没有,几乎是滑进了喉咙。
“也不知是怎的想出这法子。”柴老夫人感慨道,“竹荪和虾肉泥两种完全不一样可放到一起尝起来却甚为美味!”
一者脆爽一者嫩滑,一者清淡一者鲜香,非但口感不同,滋味也大相径庭,却能融洽地在一道菜中呈现。
再细细想,这道菜里两种食材似乎谁也离不开谁。
不多时除了茱萸红油石花菜,炒墨鱼丝,一道盐焗花螺也上了桌
李山小声提醒“客人后退小心热气烫”,随后代她们掀开砂锅盖。
但见雪白粗粝的盐块上面铺着一只只花纹可爱的花螺,随后便有小二送上吃花螺专用的牙签。
花螺和盐堆还热气袅袅,真真拍手:“这可当真有!”
柴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孙女。
裴妇人却心里一跳,想起昨日自己婆母和丈夫所言。
“大郎如今当差甚得上峰心意,日后必有造化。”裴老夫人不紧不慢,“官员之妻要会交际擅来事,你娘家侄女虽美貌娇憨,但总归商户女小门小户有失体面。”
裴老爷则犹豫:“到底是两家老爷子当初定下的亲事,不好更改。”
裴妇人原先是乐得将真真娶进门作儿媳的,真真乖巧可爱,两人必不会有什么婆媳间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