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银制器皿,也只需跟酒楼打声招呼便可带走。
因而恒家酒楼的食盒都在书生那里,书生们便纷纷唤自己的小厮去取恒家酒楼的食盒,自己则施施然坐上酒楼,等着吃这“折桂宴”。
书生中一名夏书生热爱跟人唱反调,此时还跟同伴抬杠:“这家酒楼也就是打个噱头,说不定吃起来也不过尔尔。”
座中有不少人也这么怀疑,只不过刚考完试,心里有些茫然,又有些期待,这时候吃什么都没什么太大的滋味,最重要的是图个吉利名头不是?
是以倒也无甚人应和。
反倒是其中一位名唤霍端友的书生朗声笑道:“夏兄此言差矣,还未吃怎能断言不过尔尔?”惹得书生们笑声不断。
说话间上了菜肴上来。
店小二先介绍道:“我们这道宴席上的菜分别是:金榜题名、独占鳌头、及第成名,鲤鱼跃龙门、蟾宫折桂、连中三元、人镜芙蓉。”
得,菜好不好吃再说,这名字先吉利不是?
书生们纷纷嘴角上翘,觉得这家店家也着实有了些。
霍端友这回应试成竹在胸,他便将筷子夹向其中一个连中三元。
这道菜其实是将河虾做了三种吃法,一种是将藿香、牛乳、羊骨熬成的清汤,里面加入剥皮剁块搓成丸子的虾丸。
喝起来汤汁醇厚,还有些微甜,而泡在里头的虾丸则弹弹滑滑,十分弹牙。
一种做法则是将河虾油炸后加了花椒、茱萸干煸,满鼻子的椒麻香气,吃进嘴里,麻麻辣辣的,叫人忍不住呼口气:“辣辣辣!”
茱萸辛辣的气息不断刺激着口腔,弹牙的河虾在花椒茱萸的衬托下越鲜甜。
第三种做法则是将河虾从中破开放粉丝上清蒸,鲜甜的虾汁流入粉丝,清清淡淡甚是爽口。
霍端友一口吃了三种河虾,旁边的夏书生则大惊小怪:“桌上这么多才菜,霍兄为何总是盯着这道菜吃?莫非心里最盼望着连中三元?”
霍端友拿出手帕擦擦嘴:“且不说我们身为学子盼着连中三元极为正常不过。夏兄自己不就正在吃鲤鱼跃龙门么?”
这……夏书生举着一筷子鱼肉,一时不知道是放下还是送进嘴里。
柳书生性子好些,在旁打圆场:“让我且尝尝这道鲤鱼跃龙门。”
酒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那鲤鱼居然呈现一个直立状,似乎正在跳跃,瞧着动态十足。
油炸过的鲤鱼又用糖醋汁水浇过,此时尝上去酸酸甜甜,十分开胃。
因着油炸过的缘故,外皮将下面的肉汁保护的严密,鲤鱼的肉质则紧实细嫩,吃起来细嫩软软。
书生们吃完后纷纷称赞。
不知谁道:“这倒让我想起前人记里记载的汴京鲤鱼。”
“汴京城酒楼众多,又离黄河不远,是以大小酒楼皆做得一手好鲤鱼。”
“没想到这家酒楼做出来的鲤鱼滋味不错,店家也算是有传承之人。”
果不其然什么都能找到由头杠的夏书生叹口气:“可惜南渡许久,汴京城也日渐衰落下去,不复从前盛景。”
诸人一时都默默低头不语,南渡之后,上到官家百官,下到黎民百姓,沉溺于江南的熏风里,谁还记得故国何处呢?
还是霍端友打破了沉默,举起酒杯:“诸位莫要气馁,今后我辈若有人能登上朝堂,自当记得今日之事,光复我大宋辉煌!”
一番话说得书生们又振作起来,纷纷举杯立下誓言:“定当光复大宋辉煌!”
到底还年轻,各个热血激昂,恨不得立时上朝堂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群情激愤,自然少不得要议论朝堂:
“如今能记得收复北地的也就是冠军侯了!”虽然牧倾酒已经被封为端王,可有些百姓还是惯常称呼他为冠军侯,冠绝军中之人。
“官家对他封侯封王,想必也应当是极想收复北地的吧……”
霍端友目光微微闪烁:“也不一定……许多事,唉!”
曼娘正巧端菜过去,听见有人议论牧倾酒,忍不住听了一耳朵。
听到这里,她倒赞赏这书生还算聪明:百姓都当做皇帝什么都说了算,殊不知许多时候做皇帝的即使不任由下面人摆布也不得不考量多方势力。
前世她虽然不懂朝堂,可为了辅佐好殷晗昱也学了不少朝堂之事,更有殷晗昱时不时提点,自然知道官家对北伐之事始终含含糊糊不做表态。
牧倾酒他此时也应当也很难。
许多主张北伐的势力都聚在了他的麾下,许多主张不南渡大臣的政敌也聚在了麾下,可那些政敌的目的不是北伐,而是党争。
曼娘心里忽得有些担忧这个人。
她吸了口气,将心中纷纷杂乱的心思放下,而后端着点心进去,笑道:“人镜芙蓉好喽!”
书生们的注意力被打乱,纷纷看向这道糕点。
人镜芙蓉是一道做成芙蓉花的糕点,如今才是三月,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店家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做成了芙蓉花花瓣。
糯米纸薄厚的花瓣惟妙惟肖,花萼还有米黄色花蕊,旁边还有绿色的荷叶。
看着似是真的,叫人不忍心下箸。
终于狠下心来夹起一块,花瓣立即在嘴里融化,伴随着的还有淡淡的荷花香气,嘴巴里余甘未歇。